孙承宗是了不起的大才，不过孟南贞并不是很在意。
    他虽然在辽东的事务上可以给信王很多建议，但辽东的局势已经那样了。
    孟南贞很清楚，即使现在把孙承宗派回辽东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实力的差距，财政的枯竭，军队战斗力低下，这才是大明在辽东节节败退的根本原因。
    光凭一个孙承宗，做不到逆转乾坤。
    相比起来，他更加在意的人，还是孙元化。
    相比起孙承宗进京时阉党的胆战心惊，孙元化就有点波澜不惊了。
    他之前只是兵部职方主事，芝麻绿豆大点的官儿。
    虽然是恶了阉党被罢官的，但显然魏忠贤的心里是没有他这号人物的。
    能够再次回到京师，甚至可能重启仕途，这让孙元化倍感欢欣。
    来到信王府，安坐在大堂上，等着信王的召见。
    不过他没等来信王，却等来了一个小太监。
    一见面，小太监就进行了亲切的问候。
    “初阳公，侬切伐啦？”
    孙元化一脸懵逼。
    不过很快他又高兴起来。
    “公公也是上海宁？”
    孟南贞摇头失笑，延请孙元化坐下。
    “咱家是福建人，不过曾经到过上海，所以稍微学了一点上海话。”
    不要以为明朝没有上海。
    事实上，此时的上海，它就叫上海。
    只不过没有后世的那个直辖市那么的重要，而是隶属于松江府。
    而孙元化，就是上海川沙县高桥镇人。
    于是初次一见面，为了给孙元化留下一个亲切友好的印象，孟南贞便用了蹩脚的上海话套近乎。
    效果很不错，孙元化一下子就自在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上海只是小地方，远不能跟后世的那个远东第一大城市相提并论。所以上海的方言，更加没有影响力。
    孙元化出来做官，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听过乡音了。
    “咱家是信王府的总管孟南贞，邀请初阳公回京的人，也是咱家。”
    孟南贞开门见山。
    当然了，面对技术宅，拐弯抹角是没用的。
    孙元化虽然当过不少的官，可明显看得出，此人是一个狂热的技术分子。
    大明也是作妖，怎么就想到让这么一个人去当登莱巡抚，还让人家背黑锅的？
    “原来是孟公公。”
    孙元化拱拱手，心里有点纠结。
    他原本以为，是朝廷觉得自己当初受了冤枉，所以要给自己平冤昭雪呢。
    或许还可以重新入朝为官，再干一番事业呢。
    没想到，要招揽自己的，竟然是信王。
    可他一个闲散的王爷，招揽自己又有何用？
    技术宅的心思比较简单，孟南贞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初阳公有大才，特别于火器之道，可为当世第一。如公之大才，遗弃乡野，乃是朝廷的憾事。不过如今阉党当道，我们殿下也无计可施。但殿下了解公之才干，所以不忍初阳公荒废所学。只等大势反转，初阳公当可尽展抱负。”
    孙元化目瞪口呆，吓的浑身筛糠。
    “信王难道……”
    孟南贞一愕，没想到实话实说，竟然吓到了孙远怀，以为信王要行不轨之事呢。
    “哈哈，不是初阳公想的那样。前次陛下不幸落水，龙体一直抱恙，所以诸般事端，都必须要事先准备起来了。”
    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孟南贞更加清楚，以如今信王的处境，想要招揽人才，那么就必须要给人希望才行。
    否则的话，人家凭什么投靠你一个闲散的王爷，将来跟着你养猪？
    当然了，孙元化是技术宅，还得罪了阉党，所以跟他说这些没关系。
    换成老奸巨猾，心术不正的，孟南贞自然另有一套说辞。
    果然，现在他的话有了作用。
    孙元化沉默下来，静静地思考着利弊。
    朝廷的形势他还是很清楚的，知道一旦天启不良于行，那么最有希望克继大统的人，就是信王。
    假如将来信王真的登基的话，那么作为他潜邸时的老人，自己可谓是平步青云，前途无量啊。
    技术宅，也是有小算盘的啊。
    并且技术宅单纯，没有那么多的权衡和斟酌。觉着这事可行，那便做了。
    “那不知下官在王府这边，能做些什么？”
    又收了一个人才，孟南贞很开心。
    “初阳公的大才，在火器方面尤为突出，所以殿下希望您还是能够专注于此道。初阳公也清楚，建奴凶猛，骑射无敌。光靠咱们大明现在的军备，想要收复辽东，实在是力有未逮。只有多加利用火器，消弭与建奴在骑射方面的差距，咱们才有希望。”
    听说是让自己研制火器，不知道怎么地，孙元化颇感一阵轻松。
    他做过很多官职，唯一的感受就是，和那些官僚打交道好累，远不如研制火器能够让自己快乐。
    不过说到自己擅长的方面，孙元化就放开了不少。
    “公公有所不知，火器虽然犀利，可实在太过于笨重。守城尚可，野战却做不到。想要依靠火器打败建奴，是不现实的。”
    在孙元化面前的孟南贞，是无比自信的。
    “初阳公，你相信吗？未来的战争，赢得胜利的一定是火器。至于骑射，必将会被淘汰。”
    “怎么可能？”
    虽然孙元化是火器技术宅，但是却依旧不敢相信，火器最终能够把骑射给淘汰掉。
    “公公，你也许不清楚。火铳在装填、射程、精准等方面，都没办法和弓箭相提并论。而且制造相当麻烦，耗费成本也不在一个档次上。想要用火铳来对抗弓箭，这是不现实的。再一个，火炮看起来威力不凡。可实在是太重了，多达数千斤，甚至上万斤。把火炮安放在城墙上防守还行，到了野外，动也动不了，还怎么打仗？”
    他说的事实，但是却没有看到未来。
    “初阳公，弓箭自从发明到现在，一无所变。这说明，弓箭的潜力也就这样了。可火铳不同，最开始出现的时候，甚至连五十步都打不到，连人都伤不了。而现在，除非是铁甲，一般的棉甲、布甲是根本防不住枪子的。这说明什么？说明火铳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没给孙元化插嘴的机会，孟南贞带着畅想的语气继续道“假如将来火铳的射程能达到两百步、三百步呢？假如将来火铳的装填速度比弓箭还要快呢？初阳公应该清楚，培养一个合格的弓箭手需要多久？而一个弓箭手一次作战中，最多能够射出多少箭？火铳手有这个限制吗？”
    孙元化在自己的权威领域还挺固执的。
    “公公说的这些，下官还没有看到。可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火器的使用局限很大。就比如阴雨天，火器就会失灵，火药就会潮湿，那还怎么打仗？”
    孟南贞老神在在。
    “这个问题可以解决。”
    “怎么解决？”
    孟南贞呵呵一笑。
    “现在的火铳都是通过火绳引燃火药击发，可如果不用火绳，而是换成燧石呢？”
    说着，他随手拿过纸笔，刷刷刷地画起了燧发枪的剖面图。
    什么？
    你问孟南贞怎么懂这些？
    拜托，他原身可是化工机械厂的高级技工啊。
    这些东西，在学校里就能学到的啊。
    区区的枪械作用原理，又有何难？
    他是轻松自然，可孙元化却如遭雷击。
    愣愣地看着清晰了然的图纸，孙元化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被劈开了。
    火铳……还可以这么弄？
    孟南贞给他的冲击还没有结束呢。
    “除了改成燧石击发之外，还可以采用纸壳定装药子。这样一来，射速能够提升多少？”
    孙元化久久无语。
    他发觉，有一道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向他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