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人生如戏
信王府的情报渠道还是不够完善。
一直到了下午,突然感觉到气氛不对了。
首先京师四门突然增加了许多兵丁,严查过往路人。
随后东厂和锦衣卫号角连绵,开始了大批出动。
这一切都表明,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傍晚时分,皇宫里来了一个传旨太监,众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魏忠贤在回老家的路上,竟然遭遇了刺杀。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却受了伤。
歹徒凶狠,而且还是死士。在护卫兵丁的乱刀下全都被杀,也没有一个投降的。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负责护卫的军官哪里还敢怠慢,立刻派信使火速返京,向天启皇帝通报了消息。
天启震怒,立刻下令东厂和锦衣卫严查此事。
厂卫鹰犬如同出闸的恶狗,横扫京师,逮人就咬。
但凡是被他们怀疑的人,二话不说,直接就抓了起来丢进大牢,严刑拷打再说。
仅仅一个下午,就有十二名七品官、八名六品官、四名御史、一个侍郎进了锦衣卫的大牢。
显然,厂卫这是要兴起大狱了。
而他们抓捕的人,无一例外,基本上都是平素反对阉党的。其中光是东林党一系的,就足足有十个之多。
整个京师,现在是人人自危。
“魏忠贤好手段啊,一下子就把主动权扳回去了。”
安静的房间内,孟南贞手指敲打着桌面,嘴角似笑非笑,却也没有多么的难看。
他前世很喜欢看亮剑,对里面的一句话印象十分深刻。
“战争,有着铁的法则,从来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儿。”
和阉党的斗争,也是一场战争。
更别说,在这场战争中,信王一系如今还处于劣势的地位。
之前几次三番设计,害的阉党损兵折将,内讧不止,就应该有觉悟,知道阉党会反击。
虽然阉党不清楚这一切都是信王的图谋,但他们也有要对付的人。
东林党,算是替信王背了黑锅。
“东林诸公怎么说?”
信王气的坐立难安,却还向李东来问询起来。
李东来叹息着摇头,但已经代表了一切。
这一次被阉党找到了由头,又有皇帝支持,被抓进去的那些人,显然是没有活着的希望了。
信王倍感羞愧,愤声道:“不行,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忠义之士被阉竖折辱、打杀。孤这就进宫请见皇兄,无论如何都要劝谏一二。”
“殿下,你不能去。”
孟南贞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很坚决。
信王豁然转头,嚷道:“先生,阉党现在倒行逆施,弄的人心惶惶,还残害忠良。再不阻止的话,会有更多的人牺牲。”
孟南贞不为所动。
“让他们杀。”
这话的决然,让信王、李东来、孙承宗几人全都不寒而栗,看向孟南贞的目光隐隐有些诡异。
孟南贞却不在意。
“这么看我干什么?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有朝一日阉党的屠刀落在了你们的头上,包括我,也不能管,知道吗?只有殿下平安无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知道信王会想不通,便为他分析道:“殿下,阉党的这一招并不高明,打草惊蛇嘛。他们就是想要看看,谁会跳出来为这些人求情。谁跳出来了,谁就是这段时间所有事件的主谋。殿下要是出头的话,就要直面魏忠贤的怒火。您……有自信吗?”
什么也没有冷冰冰的现实更有力量。
听了孟南贞的分析,信王颓然坐下,全身上下都是冷汗。
孙承宗也是惊艳了一下,看向孟南贞的目光终于不同了。
“殿下,孟先生说得对。这个时候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千万不能露出破绽,否则的话就前功尽弃了啊。”
随后他长叹一口气,再次道:“那些同仁们的牺牲都是为了将来的乾坤涤荡,也算是是死得其所。”
李东来就是东林中人,此时也红着眼睛劝阻道:“孟先生和孙阁老说的没错,咱们这个时候,确实不能轻动。家师也让在下转告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们说的不对。”
孟南贞出人意料的话语,又再次让众人侧目。
而他则已经智珠在握,看透了层层的迷雾。
“咱们现在的情况,不动是不行的。不动的话,其实更加引人怀疑。所以咱们还是要动的,要有着充分理由的动,彻底洗清咱们的嫌疑。”
看得出信王的情绪波动很大,孙承宗代为问道:“孟先生,咱们该怎么做?”
孟南贞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边笑着,一边道:“那位九千岁受了伤,自然是不可能回老家治丧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快回来了。这么大的事儿,殿下无论如何,也得亲自去探望一番,不是吗?”
“什么?让我去探望那个阉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本王恨不得生啖其肉,千刀万剐。”
看的出来,信王是将阉党恨透了,并且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恨意。
孙承宗也有点接受不能。
“孟先生,咱们殿下本来和阉党的关系就不是很好。如果这么做,会不会适得其反?”
孟南贞摇摇头,显然已经都想到了。
“如果是以前,王爷去探望魏忠贤,那肯定是自作聪明,徒然露出破绽。可如今不同,王爷的岁禄正在议定当中。这件事我之前透露给了魏忠贤,这便是伏笔。王爷很在乎这件事,又希望得到魏忠贤的帮助,这个时候岂能错过示好的机会?”
孙承宗木然而坐,愣愣地看着谈笑自若的孟南贞,心里简直如同波涛万丈一般。
这个年轻人的心思竟然如此可怕,在很早之前就给魏忠贤设下了连环套索。
信王有这样的智囊帮助,想不赢真的很难啊。
岁禄这件事,就是孟南贞主动抛出来的诱饵。
之前他用这个诱饵,使得阉党内部风起云涌,互相猜忌。
现在他又要把这个诱饵的作用最大化,来迷惑魏忠贤的判断。
阉党知道信王对岁禄很看重,也有希望魏忠贤帮着说好话的意图。
如今魏忠贤受了伤,信王要是没有表示,才是最大的破绽呢。
“殿下不但要去,还要表现的情真意切,而且一定要展现出对岁禄的关切。只有做到这些,才能打消魏忠贤的猜忌,继续混淆他的猜测。”
信王气的浑身发抖,还是难以接受。
“要让我去跟魏阉虚与委蛇,不顾颜面,我实在做不到。”
孟南贞失笑不已,没想到信王还是一个耿直boy。
“殿下,在消灭阉党、匡正大明与些许颜面、委曲求全之间,你会怎么选择?”
信王沉默了,陷入了纠结当中。
孟南贞则继续道:“当初汉高祖为了成就霸业,连父亲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司马懿为了取胜,兴高采烈地把诸葛亮送的女人衣服穿了起来。您觉着,比之这二位如何?”
信王更加痛苦,发觉自己幼稚了。
“先生,我……我是怕做不好,被魏忠贤察觉出来。”
孟南贞大笑着站起来,过去拍了拍信王的肩膀,动作显得大逆不道,却给了信王极大的信心。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殿下不需要担心,演就完事了。”
虽然信王表现的很耿直,但孟南贞绝对相信,信王一定做得到。
历史上没有自己帮忙,信王也成功地消除了魏忠贤的戒心,一定是有他的独到之处的。
他却不知道,真正让众人信服的还是那句话。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呵呵,孟先生果然见识不凡,一语道破真谛啊。朝堂诸君,又有哪个不是演戏呢?”
孙承宗作为三朝老臣,经历颇多,显然对这句话的感悟最深。
信王也被这句话逗的破涕为笑,心情总算是好转了。
“那孤就勉为其难,也做一回那唱念做打的小生,去会会魏忠贤这个老生?”
见他终于想通了,孟南贞也松了一口气,说起了俏皮话。
“不对,魏忠贤底下没有那活儿,根本不是老生,而是老妖。咱们啊,是去降妖除魔的。”
一番话,惹得房间内的几人哄然大笑,再不复之前的紧张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