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姑姑(1)
“绮瞳在哪里?”
走进从来没有踏足过的聂欣萍和俞常林的‘家’,聂皓希没有问候、没有寒暄,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对他的姑姑问道。
“绮瞳?是谁?我可不认识这个人。”坐在沙发上的聂欣萍见到断了联系多年的侄子,明显有一瞬间的怔忪,但很快,她反应了过来,继续又低头开始涂着脚趾上鲜红的指甲油,漫不经心地答道。
“林绮瞳,俞常林的女儿,你的继女,我不信你不知道她现在改了名字。”聂皓希语气不善,他不想浪费时间跟姑姑打太极拳。
林绮瞳曾评价说姑姑聂欣萍对他来说是胜过母亲的存在,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他对母亲程雪本来就无感,对聂欣萍或许也的确有过感恩和思念的情结。可时过境迁,现在他的心里全心全意就只有一个林绮瞳,任何伤害她的人,就算对象是聂欣萍,他也绝对不会原谅。
聂欣萍被侄子的决绝震惊了片刻。但很快,她自嘲地一笑,手上刷指甲的动作继续动了起来,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的了悟:“哦!是她啊!她现在改姓了林?真是母女情深。”
说着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好笑的回忆,然后刻意用仿佛给自己树敌似的口吻又说,“不过真可惜,人家林绯对这个女儿好像嫌弃得要命呢!呵,其实也可以理解啦,这么明晃晃的一个不忠的‘证据’,换了谁——”
“姑姑!”见过了这么多年,聂欣萍还在对林绮瞳母女不依不饶地讽刺挖苦,聂皓希立即大声地打断了她接下去更多难以入耳的话,“逝者为大,当年的事情究竟怎么回事大家都心里有数,我不想顶撞你,所以请你尊重一下别人也尊重一下自己。”
聂欣萍闻言脸色一变,随即抬起头,眯起与聂皓希有几分相似的眸子凉凉地斜了他一眼。
聂皓希不闪不避地迎上了那冰冷的目光:“绮瞳在哪里?我想姑姑你一定知道。”
“呵。”聂欣萍像毒蛇似的盯着他数秒,忽然冷笑起来:“真是我养大的好侄子!这么多年不回家,现在一回来就气势汹汹地找我要人,你可真是‘孝顺’!”
说完,她冷不防地发作起来,把手中的指甲油瓶子狠狠地砸到地上:“搞什么!这个油光泽这么暗,一点儿也不配我的肤色!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刘妈!刘妈!”
她冲着蹲在玄关里一边磨磨蹭蹭收拾鞋子、一边鬼鬼祟祟向两人张望的佣人吼道,“去,让李司机去azature专柜,问她们我要的‘reddiand’到货了没有!你陪他一起去,要是今天不给我把东西拿回来,那你跟他就直接卷铺盖滚蛋,以后也别指望再回来了!”
聂皓希顺势看了过去。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年女佣在听到吩咐之后慢吞吞地直起腰,一副推三阻四的模样走到聂欣萍面前准备讨价还价。可聂欣萍态度坚决,直接蛮横地把人往外面赶。最后闹得那老佣人没办法,只好皱着脸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她是俞家老宅的刘兰?”等人走开了,聂皓希才开口。他一见那个佣人就觉得十分眼熟,仔细想了想,发现居然是当初跳出来指证林绮瞳推人的那个刘妈。
“不是她还能有谁。”聂欣萍嘲讽地走到窗边,冷冷地盯着楼下的刘兰上了司机的汽车然后渐渐走远。
“她怎么会在这里?”聂皓希眼皮一跳,直觉这位服务了俞成雄夫妇几十年的老人现在会被安排在自己姑姑的身边,里面的意味并不简单。
“不在这里,她怎么能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果然,聂欣萍听完他的疑问之后恨恨地回答道。
聂皓希的心里不由一沉:如果俞家已经这样明目张胆地安排人来监视聂家的女儿,那么现在两家的关系难道……
聂欣萍见侄子陷入了沉思,忍不住对他冷嘲热讽道:“你拍拍屁股跑到国外那么多年,国内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一心一意把那俞引童那死丫头当心肝宝贝,巴巴地等求着哄着想人家跟你结婚。哼,实话告诉你,聂家和俞家十有八九不可能联姻了,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聂皓希闻言脸色一暗,目光却死死盯着聂欣萍的双眼,明显表示着自己一百万个不相信她。
聂欣萍看出了他的怀疑,脸上又是一阵尖刻的冷笑:“不信?你不是找我要人吗?告诉你,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别那样看着我,这个世界上最不想再见到她的人就是我,我吃饱了撑着才会去打她的主意!”
“你不会打她的主意?那以前她那么多次被针对被陷害,那些事都是谁做的?”
聂皓希并不买账,聂欣萍的这份托词对他而言完全没有一丝说服力,“我查过了,带走她的人是记在你名下的保镖,特卫局安全科第二组的张宏毅还有陈京德。这两个人你总不会说你不认识吧?”
见他指名道姓地把两人的姓名、单位说了个一清二楚,聂欣萍不由表情一窒:“你还真是有备而来。”
她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这个从小带大的侄子。曾经他小小的,对她虽然并不热络,但每天却也总是安安静静地依偎在她的身边……可是现在,为了那个女人的女儿,他却这样毫不留情地质问她、逼迫她。
聂欣萍觉得胸口里一股恶气直冲到喉咙,令她又怨又恨,也忍不住倍感凄凉。
“那两个人的确是上面派给我的保镖,但实际上我根本调不动他们。”深吸一口气,她说,“所以下命令的那个人,不是我。”
“那是谁?俞成雄?俞常林?还是——杨英?”聂皓希步步紧逼,最后,他说出了林绮瞳奶奶的名字。
聂欣萍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为什么?”聂皓希追问。他和林绮瞳长年不在国内,政坛上的恩恩怨怨早就远离了他们的生活。于是,由于对前因后果一知半解,他素来冷静而理智的判断分析如今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看来,他有必要再恶补一下‘功课’。
对于聂皓希的提问,聂欣萍没有直接回答。
“知道吗,以前我之所以会想方设法赶走林绯和俞引童,是为了让我和我的孩子能成为俞常林独一无二的存在。”她收回视线,没头没脑地这么说道。
见她答非所问,聂皓希以为她又要开始拿当年‘流产’的闹剧大做文章,于是当场又黑了脸,眼里更多出了一抹不耐。
聂欣萍看在眼里,不由又自嘲地一笑:“别那副表情,放心,我没打算继续诬赖你的心肝宝贝。”
聂皓希抿起唇并不接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而聂欣萍则又像沉浸回自己的过往中似的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是真的以为只要能跟俞常林结婚,我就一定会幸福,也一定会拥有跟他血脉相连的亲生孩子。可是——”
她顿了顿,本来略带伤感的脸上居然隐隐焕发出一种复杂而怪诞的神采:“可是没想到原来俞常林不能生。很可笑吧,堂堂外交大使,政治世家的传人,居然生不出孩子。而他不育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玩了太多女人,最后自己把自己给玩废了!你说是不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