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狐埋狐搰
这也是薛锦茵第一次见到帝京的几个美人,人们都哭哭啼啼的,唯独邓丑女没有什么表现,好像事不关己,一切好像按部就班,一脸“你们来,我也就来了”的模样。
刘泓倒是觉得邓丑女乃是一个真性情的人,不懂的伪装,在帝京如何能长久呢?但直来直去,却恰好是刘泓喜欢的性情,刘泓打量了许久邓丑女,发现,这虽然是一个丑陋的女孩。
但这女孩举手投足却有一种弄个天然的风韵,那种风韵,是一种迥然于其余女孩的气质,旁边的薛落雁也不哭了。
“这个就是邓丑女,皇上,您有所不知,这个女孩才高八斗只是不卖弄,在帝京,邓丑女的美名也是人尽皆知的。”旁边的高成是何等样会察言观色啊,看到刘泓的目光始终都兜转在邓丑女的身上,立即为之先容的介绍一句。
刘泓点点头,“你让她出来,我出去透透气,气闷。”刘泓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去了。
高成到了邓丑女的旁边,将皇上的意思委婉的表达了,邓丑女点点头,朝着外面去了。今晚有月亮,月亮不是非常美丽,但朦朦胧胧,给人一种非常浪漫的感觉,走在穿廊里,听着脚步声,那种诗情画意,是非常美妙的。
刘泓听到脚步声,回眸一看,邓丑女来了,他一笑,“你就是邓丑女?”刘泓看到这女子,他的浓眉立即紧紧的拧了起来。这女孩丑陋的很,但声音却很是好听。
“是,臣妾就是邓丑女。”
“诗词歌赋,你都会?”刘泓问,显然病人在屋子中奄奄一息,他们在外面聊这个不合时宜,但帝京,皇上的心本身就是如此凉薄,她只是微微冷笑,点了点头。
“朕听说你才高八斗,究竟如何才思敏捷,朕准备试一试,你乐意?”
“原本不乐意,但既然皇上已经开口了,臣妾还能怎么样呢?”她的语气紧绷,有点儿不愉悦的模样,刘泓忽略不计,看着天边说道“朕就用回文诗来试一试你,看你究竟多么厉害。”
“回文诗?”女孩的眉头很快的皱了起来,但旁边的刘泓已经笑了。“你不会不知道的,朕开始了,就用一年四季的景色做回文诗,你看如何呢?”
想不到,薛落雁深谙刘泓的喜好,按理说,选妃这样的事情,第一个就是面容,要面容不过关,一切都白谈。但薛落雁呢,在选妃中,好像第一个看中的并不是面貌,虽然这些女孩伪装了自己的真性情,但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譬如面前的邓丑女,因为才气和智慧这才入选的,至于其余的,是忽略不计的了,屋子里面气闷的很,女子们有的在饮泣,有的在说宽慰两位娘娘的话,屋子外面一片淡淡的冷寂。
刘泓点头,将春天的一手回文诗已经做好了,朗诵了出来——“这是春天的风景,你听好了‘风吹细浪低田麦,雨过初分浅水秧。红树半开桃脸嫩,绿波深暎栁丝长’。”
邓丑女显然已经听明白了,嘴角有了一抹揶揄的笑容,刘泓又道“朕将他们每个字都倒过来,你再听一听。”刘泓那黑眸,就那样熠熠闪亮地看着面前的邓丑女,跟着将这首诗反过来已经朗诵出来。
刘泓是有急才的,他这个皇帝是文治武功,坊间也口口相传。
刘泓道“长丝栁暎深波绿,嫩脸桃开半树红。秧水浅分初过雨,麦田低浪细吹风。”又道,“你看如何呢?”
被问这个问题,邓丑女没有立即置评,而是轻轻的笑了,看向了刘泓的眼睛——“皇上的意思,要出去也现学现卖吗?”
他倒是觉得,这邓丑女很有意思,看到邓丑女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刘泓点点头,“你来,让朕看看。”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对方是一个丑八怪,但刘泓在面对邓丑女的时候,心底却忽然漾起了一抹非常难以描述的奇异温柔。
邓丑女笑了,低低的开始背诵起来,一切好像早已经准备好似的,“皇上听好了,您做了春天的,那么就轮到臣妾做夏天的了,夏天就是此刻,此刻的风景是什么呢,臣妾做给您听。”
“愿闻其详。”刘泓看着邓丑女,邓丑女嫣然一笑,低垂粉颈,“林垂紫李玉成蹊,水暎红榴石近溪,深栋双双飞燕语,阴槐绿树万蝉嘶。”她已经做完了,索性将倒装句也是背诵了出来。
“嘶蝉万树绿槐阴,语燕飞双双栋深。溪近石榴红暎水,蹊成玉李紫垂林。”邓丑女的声音本身就好,将那首诗朗诵出来,可谓余音绕梁,让刘泓不能忘怀。
“好一个溪近石榴红暎水,蹊成玉李紫垂林,好一个嘶蝉万树绿槐阴,语燕飞双双栋深!”刘泓欣慰的点点头。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男子有德便是才,现如今,在朕这里,不是这样说,朕开科取士,连女状元也需要呢。”刘泓欣赏的看着面前的邓丑女,邓丑女立即点头。
“皇上更应该如此,臣妾是坊间来的,知道民间疾苦,更知道自古以来就是男尊女卑,谁说女子不如男呢,但千百年来,人们总是觉得,凡是主宰的都是男子,而女子呢,只能一生一世做男子的追随者。”
“朕和你英雄所见略同。”
“臣妾仅仅是鼠目寸光,不过心直口快罢了,臣妾知道什么呢?”邓丑女低眸,看着脚面,却忽觉得两颊有了烫人的温度,刘泓看着邓丑女,又道“你以后对朕的国政有什么,就可明言。”
刘泓觉得邓丑女有远见,有卓识,并且是个敢作敢当的人。这一点,是薛落雁不能比拟的,尽管薛落雁也很是具有阳光,但在很多事情上,薛落雁只是做了明镜一般的人,却不愿意过多的参与。
这个观点,在邓丑女这里不同。闻言,一股喜意已经跃涌上了邓丑女的心头,但邓丑女毕竟还是淡淡然一笑。“皇上开玩笑了,臣妾才疏学浅,只能管中窥豹罢了,哪里有真才实学呢,到底是不敢的。”
闻言,刘泓微微的一笑,道“朕不是那种偏听偏信的人,朕不会以谁的一面之词而去决定未来的筹码,朕不过是希望你能给朕一点儿建议罢了,不然朕如何人尽其才呢?”
“皇上的弦外之音,臣妾已经明白了。”这句话已经从侧面说明了,帝京其实也不需要混吃等死的女子,你邓丑女来了,你既然有才能,就要发挥自己的才能。
其余的女孩呢,她们是珠围翠绕的,是可以荐之枕席的,但你邓丑女呢,凭借你这张脸,皇上早已经敬谢不敏了。邓丑女刚刚腾空的喜悦,现在好像陨落的花瓣,凋零了一大片。
“刚刚做到哪里呢?”刘泓问,好像不准备继续聊朝政上的事情了,看着邓丑女。邓丑女立即憬悟过来,眨这也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月光下看着刘泓,“作诗吗?已经到秋天的风景了呢,皇上。”
“是,很快就要到秋天了,朕也已经迎来了登基以来的第三年,秋天,风吹麦浪,乃是收获的季节,朕做吧,你听就好。”
“皇上做,臣妾自然是洗耳恭听。”邓丑女的声音是如此的娇怜,如此的动人,简直撩人心魂,但那张脸和邓丑女的声音却完完全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刘泓有点儿惋惜,将目光收回来,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的眸光给击溃了,刘泓清了清喉咙,作诗——“红飘乱叶树连枝,雨着疎花菊绕篱。蓬转恨多饶白发,鸿归数处寄新诗。”
邓丑女认真的听,接着就鼓掌起来,喝彩一声——“皇上毕竟是皇上,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诗新寄处数归鸿,发白饶多恨转蓬。菊绕篱花梳着雨,枝连树叶乱飘红。’对吗?”
“你有过耳成诵只能!”刘泓赞美一句。
“贱妾能有什么能耐,唯独一心一意在听皇上的每句话罢了。”邓丑女笑道。
“为何形陋,是后天的,是先天的,还是……”刘泓一边说,一边伸手,在邓丑女的面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心疼的很。
“乃是先天的,臣妾从出生开始就是如此,皇上,不用错爱臣妾,您能和臣妾吟诗作画臣妾已经开心死了。”
“在帝京……”刘泓提醒一句,看着邓丑女的眼眸,她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莫要将死啊活啊挂在嘴上,好吗?”
“是,多谢皇上训诫,以后再也不了。”
“朕没有要你入境问禁的意思,仅仅是想要你入乡随俗罢了,在这里,很多字眼不能说。”刘泓叹息道“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朕将这最后一首诗给你,你作罢,朕洗耳恭听。”
“并不敢污秽皇上的耳朵。”邓丑女目光炯亮,仰视着刘泓,将最后一首诗也是做出来了,开始朗诵起来——“‘飞花雪片落梅残,兴发歌楼酒量宽。矶石钓鱼观冻手,衣蓑绿暎暮雨寒。’”
“皇上感觉如何呢?”邓丑女一笑,将回文诗跟着也是朗诵了出来——“‘寒雨暮暎绿蓑衣,手冻观鱼钓石矶。宽量酒楼歌发兴,残梅落片雪花飞。’”
他的心一沉,这首诗里面的内容,不正好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就连“寒雨”都带入了,而眼前的邓丑女呢,好像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叫出来他的字儿一样。
“皇上——”
“寒雨、蓑衣、钓石矶,残梅落片雪花飞!雪花飞!”他再也不能呆在这里了,旁边的邓丑女一愣,显然没有料到一首诗会让刘泓如此这般,立即就要告罪。
而刘泓呢,却惨厉的苦笑一声——“和你没有关系,朕不过是想到了什么罢了,走,我们到屋子里面去。”
到了屋子里面,却发现薛锦茵已经睡着了,旁边几个女子看到刘泓进来了,立即请请安问好,刘泓早已经通过花名册知道了她们姓甚名谁,他让嫔妃们一一都去了,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皇上,妹妹已经睡了,您呢,今晚如何应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