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青心里咯噔一下，默默瞥了一眼坐在后面的那个傲娇老男人，他该不会那么傻，真的把太太放在路边吧？
    薄靳霆低头抽出了一根烟，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话，昏黄的路灯照耀在他英俊的五官上，他的脸一半笼罩在阴影里，深邃的眼眸，明灭不定。
    叶小萌身体还在发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继续说道：“你放心，只要你承诺的事情不变，我就一定会履行我许下的诺言。”
    无论这一次，她是不是真的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薄靳霆将烟夹在手指上，凤眸扫过去看起她安静白皙的侧颜来，他的手指尖竟然有一丝微微的颤抖。
    陆延青早已默默的把车前和车后的隔板升了上去。薄靳霆掏出打火机，点燃了烟，稍稍将车上车下打量了一番。
    刚刚下过雨的夜里，风有些凉，并没有为车里带来丝毫的清新空气。相反，车里的气氛更加严厉，潮湿，好像变成了一个泥潭，将两人都拖进了里面，拼命挣扎也不得逃脱。
    薄靳霆静静地抽着烟，视线微转落在他脸上，一寸一寸仔细找过他的皮肤，每看一寸，他坚硬的心就崩塌一次。
    履行自己的诺言吗？意思就是，打算跟他结婚吧。
    他做事向来只求结果，不问过程，既然最终目的已经达到，他应该松一口气的，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总是沉甸甸的，像压着一块巨石。
    夹着香烟的手指慢慢伸了过去，就在快要触碰到叶小萌之间的时候，他看见旁边的女孩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两人的动作都是一顿，叶小萌脸上的厌恶，就那样清晰的展现在他眼前。
    空气瞬间凝滞。
    薄靳霆没有收回手。那一根被点燃的香烟，此时已经被碾碎在他的手心。她纤长的睫毛像黑色的羽翼，微微垂下来，眼眸深处有种陌生的慌乱情绪。
    他似乎听见，旁边的女孩在说抱歉。睫毛微微一动，她抬头盯着他。
    叶小萌的脸色很白，白得近乎透明，不过声音很平静，甚至还带着点点笑意，“对不起！我的反应有些过了。”
    他深吸一口气，她的唇干燥的开裂，微微一笑的时候裂开了一道口子，细细的血珠渗出来，在她的唇上绽放出妖冶凄厉的红色。
    “薄先生，今天的事，谢谢你。”他从来不知道，叶小萌说话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得体礼貌，但也充满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虽然我答应跟你结婚，不过想必大家心里都清楚你娶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她既不可查地顿了顿，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过了半晌，他又慢慢地继续说道：“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同意，不过那种假惺惺的温柔就没有必要再存在了，你觉得呢？”
    没等他回答，她又是一阵叹息，声音轻得几乎快要听不见了，“毕竟这样你很累，我也觉得恶心。”
    薄靳霆整个人僵住，轮廓英挺的五官也逐渐冻结。他的脸那么白，骨节分明的手指瞬间顿在半空中。
    “恶心？”他高大挺拔的身体突然朝她逼近，在昏暗的车灯照射下，投射出最大的阴影，将叶小萌整个包裹在其间。
    他分明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叶小萌，轻轻笑了起来，“不是吗？你真的不觉得恶心吗？只是想要我的命而已，你把我看得有多难搞。掏出了一个布朗医生，又给出了秦月的下落。其实，那份100万的违约金，就已经足够了。”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是那么的漫不经心，甚至有了平日里薄靳霆说话的模样，“或者是一条贱命，100万都还多了。”
    她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心疼得麻木，都没有感觉了。
    薄靳霆的手指颤抖了起来，紧紧握住，又缓缓松开。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脏闷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喉头一阵发涩紧绷，声音嘶哑不堪，“这次我并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叶小萌的目光，波光粼粼，就像两个水汪汪的泉眼，现在却凝结成了冰晶。那么冷，那么澄澈，看着就让人心寒。“并没有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浅浅笑道：“所以这次我能活下来吗？”
    薄靳霆眸光一震，虽然她脸上还在笑着，但他却清晰地从她眼底看见了那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心疼得马上就要无法呼吸了，是因为之前的那一次，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吗？
    “你不会死的。”他声线干哑，眼神坚定，“之前那次是我对不起你，我想和你从头开始。”
    昏暗的灯光下，叶小萌凝望着男人最美的脸庞，几乎已经被忘却的那些黑暗记忆不停的在脑海里重新翻腾出来。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寂寞几秒才缓缓开口道：“那一次，简若云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她说，你要带我去玩……”
    她的语气很平静，目光有些飘渺，脸上还带着笑，声音却颤抖了起来，“我自小就生活在乡村，跟外公外婆一起长大。到了城市，叶家的人都不喜欢我。他们一家人出去玩，却总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把我抛下。”
    “我记得有一次生日，爸爸说会带我去看海，可就在前一天，我和菲菲一起玩，她不小心掉到了水里。第二天她发了高烧，也就没人记得带我去看海了。”
    “简若云说，你要带我出海玩。虽然那时候我不大想见你，又不认识你，但我真的太想看海了，那是我期盼多年的愿望。”
    薄靳霆目光清浅的看着她，薄刃般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幽深的目光中，有种莫名的情绪在翻滚。
    耳边，女孩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的响起，“大海在白天真漂亮，就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我在里面看到了好多漂亮的小鱼，还有海豚……”
    她回忆着，脸上闪现出怀念的神色，“不过到了晚上，海水真的很冷，冷得我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了。”
    “我拼命的喊，希望一个人能救救我。可是时间过去了很久，一直没有人出现。在黑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海上，只剩我一个人。”
    她说着说着，声音颤抖了起来，说到“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已经颤抖得调子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