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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乘机劝道:“毕竟夫人已经嫁入林家多年,再深的感情也会淡。何况你们又在扬州这么长时间没回过京,夫人娘家是什么样子你也不清楚。有时候做人即要察其言,更要观其行。多少人信上或说得亲热,遇到事情也就露出来了。”
想想自家这边刚送了信不到三日,宝钗父女就已经来吊唁了,黛玉对此话深以为然:“原来母亲在时,老太太总是说最疼的就是母亲。可是现在母亲刚去,两位舅舅竟没有一个到场。就是表哥,也没能送母亲最后一程。”
宝钗道:“只是这话是不好说的,你只自己心里记着就是了。与其指望着别人疼爱,不如先自己疼爱自己。现在林大人只你一点血脉,你若是有个什么病痛,可让林大人怎么办?就是夫人在天上,也不愿意看到你自怨自叹,而是愿意你天天能康健些。”
这话原来宝钗也不是没说过,只是黛玉根本听不进去。可是让贾家行事一激,反生出一股不平之气来:你们不心疼母亲,我来心疼。我定会好好保养身子,让母亲在天之灵放心。自此日起,黛玉渐渐吃得进饮食,把王嬷嬷喜得给宝钗福了好几福。
贾琏还是与林如海提出,贾母要接黛玉去荣国府教养一事。林如海虽然对那府里对贾敏之事怠慢不喜,却也虑女儿无有女性长辈教养,将来婚事艰难,很是意动。
因事涉黛玉,少不得将那府的意思告诉于她,也算是听听她意见的意思。黛玉向林如海行礼后方道:“女儿有些话本不该说,可是今日父亲问起,少不得直说了。都说身教甚于言传,父亲观那府行事,可算是妥当吗?这样的人家,父亲真放心让她们教导女儿?”
林如海无言可辩,却又不放心女儿一人在家中,道:“你母亲只得了你一个,再无旁的姐妹可以扶持。到了那府里,就是多与姐妹们相处也是好的。再有那女红、管家之事,才是女孩子的根本。”
黛玉便道:“薛姐姐说是她家中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样样都能教得。父亲也替女儿请两个嬷嬷便是。再说母孝三年,女儿怎能不为母亲尽最后的孝道?”
这个理由林如海更是驳不得,于是就与贾琏说明,黛玉正在孝中,不宜去亲戚家中走动。任那贾琏如何说骨肉至亲、不在意俗礼等话,更让林如海觉得黛玉说那府里行事不妥是实,一点口风都不肯松了。
又挨了几日,贾琏见从林如海这里无法下手,就想着黛玉不过是六岁的孩子,说不定好糊弄些,就让贾敏陪房给黛玉捎话。不想黛玉本就对贾家有了成见,再见贾琏如此行事,一发看不上,直接将那陪房交给林如海处置了。
贾琏无法,又盘恒了几日,自回京中复命。
这边宝钗与黛玉相得,两人每日或抄经,或针线,或给林如海张罗些吃食,日子过得平顺无比。薛父见女儿殊无归意,又与林家姑娘处得好,连带着他来林府,都得以与林如海兄弟相称,也就将嬷嬷们送至林府,不提接人的话。林如海巴不得有人与女儿解闷,对宝钗也算感激,时不时让人寻些小玩意送给两个女孩,再换得些汤水,以此为乐。
只是时光易过,林如海托人寻的嬷嬷已然到了,端午之期就在眼前。就算黛玉再舍不得,林如海再想留人,宝钗总是要回家过节的。小姐妹洒泪相别,约定日后相互探望,宝钗早回到了薛家。
薛姨妈久不见女儿,自然抱着儿一声肉一声地唤个不住,只觉得女儿长高了,也丰腴些了,竟有了少女的影子。宝钗倒觉薛姨妈没有什么变化——此世老公没死,儿子也没打死人,因此薛姨妈脸上并没有经过多少世事洗礼,看起来尚年轻。
于是宝钗笑道:“这些日子没见妈,不想竟年轻了许多。想是我不在家,不用操心才得如此。”
薛姨妈就点了点她的额头:“出了一趟门,倒打趣起妈来了。你哥哥都快到相看的年纪了,我还年轻什么。”
宝钗凑趣道:“就算是哥哥成了亲,母亲该年轻也是年轻的。说起来我也好几个月不见哥哥了,他可好?”
听宝钗关心哥哥,薛姨妈喜得眉开眼笑:“他有什么不好的?如今听你父亲说,书也念了几本了,行事也比以前的章法了。”
能让薛父夸奖,自然是真的好了,宝钗忙道:“可见哥哥本性是好的,都是那起子小人引得哥哥前几年性子不定。如今都打发了,说不得哪日哥哥考了功名回来,还得给妈请了诰命呢。”
说起薛蟠身边的小人,薛姨妈当然不自在。可是说起儿子将来读书有成,她又止不住地高兴:“也不指望着他给我请什么诰命,只要将来能守得家业,就是佛祖保佑了。”
母女们又说了些子话,宝钗才得以回自己房里洗漱。一回到房里,脸上的笑容早就收了回去:这是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她身为女子,还是将入宫的女子,名声是一点也马虎不得的。
因宝钗原就摆出万事不上心的样子,所以薛家人也就对姑娘行事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因此宝钗除了每日给父母请安,再就是跟着嬷嬷们学习宫中规矩。
好在她应选的只是宫女,对自身仪态要求倒不太严苛。不过两个嬷嬷却告诉宝钗,虽然同样是入宫服侍贵人,可是有一技之长与没有一技之长的待遇大不一样。如果某项才能比较出众,又得了贵人之眼的话,直接封做女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