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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当然不会注意仆人们的那一点小动作,他正哀伤地看着眼前的荣禧堂。刚走几步就到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住的地方离荣禧堂很近,非常近。记忆里没有搬家的环节,也就是说他已经被伪君子了,已经开始窃居荣禧堂了。
也不对,现在的正房还是贾母住着。贾政精神一振,他还是有改变的机会的。
“老爷来了。老太太正等着呢。”说话的是贾政认识的芍药,现在她应该还不是一等丫头,也还没有得到贾母的全面信任。
贾政对着芍药点了点头:“嗯,老太太可用了饭了?夜里歇得好不好?”君子嘛,这孝还是要讲的,关心一下老娘的身体也是必要的。
还没有资格给老太太守夜的芍药,却是在服侍老太太洗漱的姐姐们那里知道些,也是为了防着主子们关心老太太,她们这些做丫头的却一无所知。于是芍药未语先笑:“老太太夜里歇得好,只是还没有用饭呢。”
正说得起劲的芍药,脸色忽然就变了一下,还低下了那笑吟吟的小脸。贾政正在纳闷,身后传来了几声轻咳。转身一看,呵呵,难怪那个丫头说不下去了,来的是熟人,原主的糟心媳妇——王夫人。
贾政觉得自己万一成不了君子、完不成任务,那最大的猪队友绝不是贾母,而是老是给他生有大造化孩子的王夫人。那个与他一样,被考据得黑破天际的人物。
现在贾政顾不得与王夫人同病相怜,只是向她点了点头,按着原主的思维问道:“怎么不早些过来服侍老太太?”
还年轻的王夫人银牙暗咬,你在这儿招猫逗狗地和小丫头磕打牙,倒嫌我不服侍老太太?只是她不是还没出场机会的王熙凤,回答出来的话也是温婉贤淑的:“我刚才已经过来了,只是老太太说嘴里没味,我去厨房看看可有什么爽口的东西给老太太下饭。”
贾政嗯了一声,顺着芍药打起的帘子进了屋。王夫人虽然也跟着进来,在迈门槛子的时候,也没耽误用刀子一样的眼光挖芍药一眼,让她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等进了屋,贾母已经在上面坐着了,贾政耐心地向她问了起居,笑道:“老太太一早唤儿子来,可是有事?”平时都是随着她老人家心爱的小儿子的时间。
贾母对贾政笑得很慈祥:“这不是咱们快要出孝了,你也该到衙门办差了。我是念着你没去过衙门,想着让你大舅子指点指点你。不如今天你与你媳妇回王家去一趟。”
这老太太为自己考虑的还真是周到。只是这裙带关系,可不是那么好牵的,一个搞不好就成了结党营私。而且贾政也不觉得王子腾对自己的帮助就那么无私,想想上一世的薛家,怕是想得到那位大舅哥的帮助,贾家也得拿点儿什么来换才行。
“多谢老太太为儿子操心。只是儿子想着,左右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倒不急于一时。还是把咱们家出孝的事儿妥贴地办了才好。就是圣人,一向爱重父亲,也愿意看着父亲的身后事处理得稳妥不是。”贾政对去见王子腾有些抵触,只好拿死了还坑自己一道的贾代善说事。
贾母没想到平日总是跟在王子腾身后的小儿子,今天竟然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又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一时有些为难地看向王夫人。那是她的娘家,若是王夫人与兄长关系好,自己小儿子就是晚去些日子,也是无碍的。
这个时代的女人,出嫁后除了年节,能回娘家的时候不多。好在王夫人的母亲已经去世,与娘家嫂子的关系也只是平平。加上这样回去,怎么也算是有求于人,自己嫂子会有什么样的嘴脸,王夫人是想都能想得出来的。
现在婆婆看着自己,她自然乐意为自己丈夫解围:“老爷说得是。都是自家亲戚,早一些晚一些又算得什么。等我回去写封信给我哥哥,请他有时间过来一次也就是了。”
还真当自己与王子腾关系多好是吧?贾政在一旁义正辞严地道:“说得么话。我有求于大舅兄,自然是要亲自上门拜访。只不过是晚去一两日。”
王夫人那个气呀!成亲多年,孩子都有了两个,她自认为自己对贾政还是了解的,就是他刚才说的话,她也觉得是托词,是不愿意向自己哥哥低头。所以就想出了个折中的主意,让王子腾过门来拜访,贾政顺势请教一二。谁知道贾政竟然不领情,不领情不说,还把自己训斥一顿。
一定是对自己刚才打断了他与那个贱丫头说笑不满,才马上给自己没脸!这是王夫人得出的结论。只是面前的两个人,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她只好小声地向贾政认了错。
贾母倒是觉得,自己家马上要有求于王家,还是要给王夫人留点脸面,对贾政道:“你媳妇也是好心。”算是给王夫人圆了脸。
你是不知道她能打着好心的旗号,做多少恶事出来!贾政对贾母找出来的台阶无感。只是孝道所关,也只是淡淡地看了王夫人一眼,并不驳了贾母的话。王夫人也不知道是感激贾母,还是在心里骂这个净出妖蛾子的老太婆,低着头不吭声。
“珠大爷、大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了。”门外有丫头通报。
贾母今天找贾政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个事儿,现在得到了结论,也就罢了。听到孙子孙女来请安,自是一迭声地让人快些请进来。
贾珠此时十二岁,元春十一岁,正是年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时候,谁知贾珠却是青白着面皮,身子瘦弱得风吹欲折。贾元春倒不是上一世见时的模样,还只是个团团脸上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