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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岂是他两句话就能哄过的?嘴里打了个转,才把话放得软和些:“这替琏二爷挑人,原是我的本分。原来是我自己妄想了,日后再不会如此。何况那可是老爷赐下的,不接过来怕老爷又生气。琏二爷要是这会儿子不忙的话,不如与我一起过去一趟,也给新人做脸面。”
原来王熙凤处处管着贾琏,防他如防贼一般,贾琏自是不耐烦,觉得自己失了男子气概。现在王熙凤不以他为意,他又觉得有些说不明的失落,明明就要迎新人,心下却没有什么兴奋之感。王熙凤是不知道他心内所思,若是知道,定会骂上一句:贱人就是矫情。
两人无语间,就听巧姐儿在外头问:“娘要去做什么?”人就已经进来了。见贾琏也在,小脸上笑意更浓:“给爹请安,爹爹这些日子怎么不回家?巧姐儿都想你了。”
贾琏看着闺女的笑脸,也不好再沉着自己那张脸,笑道:“爹爹有事忙呢。刚才听见你林姑姑来了,怎么没见?”
巧姐儿笑道:“林姑姑是来给我送字帖的,说是她父亲给她启蒙用的。如今我也识了几个字,让我照着练呢。后来听说爹爹回来了,林姑姑就走了,还让我明日写五篇大字,她要看呢。”
字帖!听到这两个字,王熙凤的脸色已经变了:“你可好生收好了,那是你林姑姑先人手泽,别弄脏了。”
巧姐儿点头笑着应了,还问:“娘是要去哪儿?”
王熙凤看着贾琏不说话,贾琏当着闺女的面,也不好说出自己将纳妾之事。巧姐儿就闹着想与王熙凤一起去——她这几日与王熙凤相处的多了,渐渐地爱娇上来,只磨着王熙凤不撒手。
见贾琏也不说,王熙凤只好道:“娘是要去东大院给老爷、太太请安。还有些事,不是小孩子能听的,等明日娘再去请安的时候,再带着你好不好?”
巧姐儿虽比以前爱娇,可也还乖巧懂事,立时不闹了,临走时还不忘记给王熙凤与贾琏行礼告别,又嘱咐王熙凤早去早回,要陪着她吃饭。拉拉杂杂的孩子话,等平儿来回车备好了,还没说完。
贾琏只在一边看着娘两个说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听到车备好了,自己起身就往外走,巧姐儿不解地问王熙凤:“可是爹爹嫌我话多了,耽误了时辰?”
王熙凤好声道:“没事儿的,等娘回来陪巧姐儿吃饭。”她才不给贾琏洗白呢,免得将来自己带巧姐儿出府的时候,孩子与贾琏感情过深,受到的伤害更重。
车子辚辚而行,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进了东大院,王熙凤自是去了邢夫人的上房,见礼如仪,邢夫人叫起:“听说你这两日不自在,怎么不好生养着?”
“多谢太太惦记。就算是身子不好,也不敢耽误了琏二爷的大事。”王熙凤直接说出自己来的目的,实在没有心思与这人打太极。
邢夫人就是一愣:“琏儿能有什么事?”
难道这人把贾赦赏人的事儿给忘记了?王熙凤可不愿意此事黄了,那个秋桐可是她抵挡贾琏的好武器。脸上堆笑,嘴里也没闲着,凤姐道:“太太贵人多忘事,难道忘记了老爷曾赏了琏二爷一个丫头?还是太太发现那丫头是个好的,现在舍不得了?”
亲捧了茶给邢夫人,继续赔笑道:“求太太看在琏二爷子嗣艰难的份上,纵是舍不得,也将那丫头赏了吧。若是太太这里少了人使唤,只管对我说,我再给太太挑好的。”
邢夫人看了王熙凤一眼,拿不准她是在做戏还是真的想讨那个秋桐回去。那日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她也与老爷说起了此事,老爷虽然嘴上还硬气,可也明白此事做得不大地道,所以由着那丫头继续在东大院里,并未给贾琏送过去。
这几日又听说凤姐身上不好,只当她是对此事不满,怎么今日反上门讨要来了?这凤姐不是最会拈酸,看得琏儿死死的吗。难道是那日被那个媳妇子的事儿惊着了,想着让秋桐拢住贾琏,不让他在外面胡混?然后她再拿捏了秋桐?
邢夫人心下冷笑了一声,这府里的规矩,可是长辈屋子里的猫狗都是金贵的,何况是个长了嘴的活人。只看那秋桐,也是个掐尖要强的,到时再有自己这个太太撑腰,哼,还不知道是谁拿捏谁呢。
“倒不是我不舍得。”邢夫人抿了口茶,才开口道:“不过是想着你这几日病着,怕你再为此着急上火的,才没把那丫头送过去。也不过是个丫头,不拘是让谁来唤上一声就是,又何必用你亲自过来,倒给她脸面。”这回可是你亲自来求的,不是我们硬塞给你的。将来就是出了什么事儿,邢夫人也好往出摘自己。
王熙凤自是听出了邢夫人话中之意,笑得春光灿烂,让邢夫人以为她前些日子是不是真病了。可是看那妆容与神情,又分明是硬撑着。只听她道:“太太心疼我们做晚辈的,我如何不知。可是那秋桐是老爷亲赐给琏二爷的,我也不敢怠慢,已经让人把屋子收拾好了,色色都让琏二爷亲自看过。二爷也说很好。又特意让人查了日子,都说今天就是吉日,现在把人接过去了,晚上正好与琏二爷圆房。”
一反常态的王熙凤,说得越是热闹,邢夫人心下越是没底。见她还在犹豫,王熙凤索性说开:“琏二爷也是与我一同过来的,此时正与老爷在书房里。太太若是还不放心,不如让人去书房里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