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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人心不足,说得就是贾琏这种人。王熙凤已经忍了他一早晨,现在看他又想寻趁上平儿,心下有些发怒,平儿可是她已经用了忠心符的人,日后还有大用,怎么能再让贾琏这得陇望蜀的人沾惹?
“琏二爷说得是什么话。秋桐如何能与平儿相提并论?平儿不过是我的丫头,秋桐可是老爷亲自赏给琏二爷的。就算没有如薛蟠收香菱那样摆酒请客,可也是这府里的头一份。再说都在这院子里,整日里要见的时候多着呢,何必急在这一时。”王熙凤说的时候,眼睛斜了贾琏一下,发现自己说起府里头一份的时候,贾琏面皮还是抽了一下,心里才算是舒坦些。
秋桐也是没眼色的,竟然插话道:“虽然奶奶抬爱,只是这儿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也该给平儿姐姐敬杯茶。”
没等贾琏喝止,王熙凤鼻子里已经冷哼出声:“哼,给她敬茶?你可是以为你是老爷亲赐的,平儿也越不过你的位次去,想着让她给你敬上一杯茶?我今日不怕告诉你,你纵是老爷所赐,可是身契太太却已经赏了我。就算是我给你体面,昨日让人给你那屋子里摆了酒,可这体面我能赏你,也能收回来。日后你只管服侍好琏二爷,别的事儿就不用你费心。再说,谁许你满口和我你你我我的了?”
秋桐本打算借着与贾琏情热之时,一举拿下平儿,又听闻二奶奶如今与二爷不卯,到时这院子里可不就是她的天下。谁知这王熙凤竟然在第一天就言明自己身契之事,少不得妖妖乔乔地叫了一声“二爷。”那语调九曲十八弯,让凤姐好生体会了一下什么叫鸡皮疙瘩满身。
贾琏刚要说话,就见王熙凤一双凤眼已经立起,显见得是要发威。他是被王熙凤收伏了的人,就算这几日与她赌气,也不过想着树树自己的威风。现在见秋桐要受瘪,又想要驳了王熙凤,让她知道知道这院子里谁说了算,又想着她前些日子的事儿还没回转,不好把人逼得太急。
踌躇间,就听王熙凤已经再次开口:“你与琏二爷闺房之乐如何,我一概不管。只是跟着我的人都知道,我是最烦不好生说人话的人。日后你若是想到我这里请安,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若是不按我的规矩,这安也不必请了,只服侍琏二爷就是。”
贾琏只当王熙凤这是醋了,心下一畅,对着王熙凤就是一乐:“好好的说不行,何必吓她。你也和人学着些,这院子有这院子的规矩。”后面的话自是对着秋桐说的。
秋桐不想自己撒娇反受了一顿训斥,而贾琏竟然不为自己出头。也算是个机灵人,知道好些事急不得。好在自己与贾琏也算是新婚燕尔,不信这几日他不来自己房里,到时慢慢上眼药就是。憋憋屈屈地应了个是字,站在那里装委屈。
王熙凤惦记着黛玉之事,对又不愿意贾琏在自己跟前碍眼,少不得道:“还不请你琏二爷带了你去给老太太请安磕头?”
贾琏奇道:“怎么是我带她去?”这事儿不都应该是内宅主母出面吗?
王熙凤就是一哂:“论理是该我带她去。只是老太太怜我这些日子身子不好,早已经免了我请安。昨日若不是担心琏二爷无人服侍,我也不会强撑着去接了这丫头回来。所以今日只能辛苦琏二爷亲自带人去,免得这丫头头一天来了,就让老太太不喜。日后,她还怎么见人呢。”
贾琏无法,只好自带了秋桐去荣庆堂,路上还嘱咐她,去了荣庆堂,不得和在凤姐跟前一样,说话没个进退。秋桐再恨得咬牙,也只好嘴里答应着。
只是贾母听说王熙凤没有同来,也以为她仍醋意未消。又因此事实在是贾赦行得太过,不愿意在此事上落了王熙凤的面子。因在见贾琏二人之时,一句也没问那秋桐,只吩咐贾琏好生办事,日后不得再如前一样眼大肚馋,处处留情。不过是按例赏了秋桐两样首饰,一看就是多年陈货,颜色即不鲜亮,样子也已老旧。
一时府里何人不知,这秋桐别看是大老爷赏给琏二爷的,可是老太太并不喜欢。不说邢夫人听了不知该喜该忧,就是王夫人听了,也是喜怒难变。无他,此时早过了每月王熙凤该给她送利子钱收益的时候,可是却迟迟无有音讯。
王夫人本欲借着大老爷赐人,王熙凤心中烦闷之际,自己做出开解之态,好让王熙凤知道这府里只她一人与之知心。谁知老太太竟不作兴这秋桐,让她的打算落了空,就是那周瑞家的,也不好派去小夹院劝慰王熙凤了。
众人如何反应王熙凤不知,可是面对着哭得水漫金山的黛玉,她还真是手足无措:再多的伶牙俐齿对上一心哭父亲慈爱,叹自己无用的黛玉,也是枉然。
想着贾琏与秋桐请安不知何时回来,若是让他们看见黛玉如此,少不了又是一场是非,王熙凤不得不出声劝道:“妹妹心里的苦,我是尽知的。只是光哭可有什么用,不过是妹妹伤身,林姑父在天上伤心罢了,到底于事无补。”
听到老父可能在天上还为自己伤心,就算是明知不过是劝慰之词,黛玉也渐渐止了泪,红肿如桃的双眼,看着王熙凤,似在向她讨主意。王熙凤叹了口气,小心问道:“听说林姑父去后,他老人家的书都是妹妹收了?”
没等黛玉说话,雪雁已经在旁边道:“我们姑娘虽然收了老爷的书,只是一直没忍心看,生怕睹物思人,伤了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