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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也就一乐:“我可只教这一回,你自己记好了,下次不能再来问我。咱们家里说起来老亲是不少,可是好些人家也不过就是年节才走动一下,也不光是离得远了走动不方便。”
这段日子贾母没少与邢夫人说些外头官面上的事儿,邢夫人就知道,也有些人家这么些年下来,各自的立场已经不尽相同,还有些本身就不愿意再屈于荣侯府之下,因道:“多谢老太太教导,那我回去再理上一理,看看明年的时候怎么再收一收。”
贾母就点头,见此时轮到元春不解,并不与她解释,又与邢夫人说起过年的话来:“刚才让你一打岔差点忘记了。今年过年只摆上两桌,大家一起守个岁也就完了。族里的人一概请他们自便吧。”
邢夫人也知道,贾赦一回了金陵,先收拾了看老宅的奴才,又整顿了祭田管理,很是让一些族人心下不满。现在贾母如此说,也不过是顾虑着若是真开家宴的话,有些人可能就不会来,那样府里面子上可就不好看了。
论起贾母的本心,那些族人直接与他们划清了再不来往才好。只是这个时代讲究的就是个宗族礼法,她再是在贾赦、贾政两个面前有权威,可是碰到族里的事也得三思才行。要不一些族老联合起来,都能开祠堂直接替贾代善休了自己。不过估计他们也就是想一想,只要还想着沾宁荣两府的光,也没有一个人敢如此提议。
真当贾赦整顿祭田管理之事是白做的?他手里可是有不少那些族老们侵吞祭田收益,打着宁荣两府旗号为非的证据。只要有人敢对贾母不利,以贾赦现在对贾母的感情和他那混不吝的性子,怕是都敢直接把那些证据交到金陵知府手里。
那些人拿贾母没法,又混不过贾赦,也曾经想着从贾政入手。谁知道贾母早料到了这一点,上午的时候贾政是要与张先生、谭先生一起讨论学问的,下午是要与贾琏贾珠两个一起强身健体的。就是出门,也是与贾赦一起去寺里给国公爷祈福的。那些人连单独与贾政说说话的机会都摸不着,也就知道贾母对自己这些人是不放心,有些羞耻之心的,少不得歇了心思。
而那些还想着如原来一样,自己得了便宜把黑锅推到宁荣两府的头上的人,贾母也已经让贾赦暗里派人看着些,等出了正月再收拾一波,自己耳边也就能真的清静了。
这边邢夫人不知道贾母心中所想,还在与她商量着除夕那日的菜谱。贾母也无意在这上面让她为难,只道:“我告诉你个巧宗,你只让人把府里的主子都问一问,看他们都想吃什么。不过每人只能点上两个菜。这样谁爱吃的都有,岂不是能调了众口?”
元春在边上已经笑道:“世上再没人能想到祖母前头去,这样的主意一出,还能有谁不满意呢。”
贾母也微笑道:“也不过是你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罢了,哪儿有这样夸自己家人的。不说别的,只说你祖母也不过就是在内宅这一片天地里头,经得事儿多些,大家看在我年纪大了,不愿意当面拆穿了我。到了你嘴里,就成了能耐了。”
元春虽然觉得老太太似乎是话里有话,可是却没想出究竟是哪里自己做得又不对了,想着是不是一会儿回去问问嬷嬷。可是终是觉得贾母的主意不错,笑对邢夫人道:“大伯母,我自己先点上两样,可好?”
邢夫人如今管家时间长了点,也知道贾母就算是不待见王夫人,可是对孩子们却是一样疼的。她自己又没个孩子,自是愿意孩子们与她亲近些。难得今日元春与她笑语,不由道:“成,怎么不成。只要你一会儿点的,合着咱们守孝的规矩,大伯母总有办法给你弄了来。”
元春笑道:“上次吃的那个豆腐香菇的锅子就不错,还有酥炸芋角,我也爱得很。”
邢夫人就笑:“这可不是什么难事,那酥炸芋角你即爱吃,今日也就算了,明日也先让你试试菜。”说得不光元春眉开眼笑,就是贾母也觉得,这邢夫人还真有一两分可造之处。
不过她也提醒道:“你也得当心,这素菜做来做去,不过是青菜和豆腐换个样罢了。大家喜欢的也不过是来来回回的那几样,看有重了的。现在又是冬天,就算是比北边好些,可是有些青菜还是不易见的。可别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到时侯没了材料,做了无米之炊。”
邢夫人自是点头受教,心里想着自己无论如何要把这年夜饭给准备好了,也好让老太太看看自己这些日子可不是白管家的。又说了几句,心里想着请大家定菜谱的事儿,到底坐不住,自带了人出去忙活。
元春心下还有点想头,只管在贾母这里说话,还不时地看贾母的脸色。贾母只当不知道她在打量自己,与她说起同嬷嬷学规矩的事儿来:“你跟着姚嬷嬷也有些日子了,她说的那些规矩,你可学得来?”
这些规矩已经学了几个月了,现在老太太忽然问起自己是不是学得来,再想起老太太刚才说的那番话里未尝没有敲打的意思在里头,元春就顾不得自己的小心思,小心地回答道:“姚嬷嬷是宫里出来的,那规矩也是如刻在心上一般。我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吃力,不过现在也有些习惯了。”
贾母便道:“是呀,那些规矩只有放在了心里,自己知道了敬畏,才能时时警醒,不至于行差踏错。”说完见元春各自在那里思量开了,也不再说:许多事情就是别人说得再多,都不如自己感悟。原著里荣国府最后落了个抄家的下场,何尝不是那一家子都失了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