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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明明,她也是公侯之后,家里也是四五代积累的财富。都说黛玉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家里财产情况,可是一个无事时白想想,就能算出荣国府可能后手不接的人,真的会对自己家里的情况一无所知?还是她只能有心无力地看着别人侵吞了自己家里的财产,才不得不用锋利的口角,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如此一想,秦可卿就有些恍神,又听素来周全的薛宝钗道:“蓉儿媳妇还没大好,咱们来得人又多了些,让她不得休息。不如还是闹珍大嫂子去。”
看看,这就是黛玉不及之处了。黛玉平常说话,多是就事论事,可是人家薛宝钗,却顾及到了各人的感受。秦可卿已经从恍神中醒了过来,向着薛宝钗微微一笑:“薛姑娘说笑了。我刚还说让人给姑姑们拿点儿小玩意,现在东西没见,薛姑娘就说要走,让人知道了岂不说我小气,怕是也得说薛姑娘挑我的理呢。”
屋子里就的了片刻的寂静。按说薛宝钗只是王夫人的亲戚,确实与宁国府没有什么关系,秦可卿这个称呼也不算错。可是有对黛玉刚才说的话比着,谁都能听出秦可卿对两人态度间的差别。
还是王熙凤笑着解围:“可了不得,你竟是水晶心肝不成?刚才宝妹妹说要走,我还生怕今日想得你的东西是不能了,不想你竟真的舍得把好东西拿出来。快让你那丫头出来,不然我们就自己去你那库房里挑去了。”
探春也过来帮着王熙凤说话,就好象刚才秦可卿对薛宝钗所说与对别人态度没有不同一般。不过黛玉倒是多看了秦可卿一眼,想来以她那敏感的性子,定是发现了秦可卿对薛宝钗的疏离。
好在此时瑞珠已经回来了,手里的托盘上流光溢彩,各支簪子宝光辉煌,一看就不是凡品。秦可卿笑道:“这些簪子我也得了几日,不过是身上不好,才没给我们姑姑送过去。请各位姑姑别嫌弃粗陋,挑上一支吧。”
又向瑞珠道:“我记得有一枝兰草的,正配林姑姑的品格,可拿来了?”
瑞珠笑道:“那日里得了簪子,奶奶就说各样都配哪位姑娘,怎么没带来。”这话一出,明显与秦可卿刚才说要带给惜春,由她分给众人相合,大家少不得真诚相谢。
说起这两府的女儿,都是一样的教养,可是明明惜春与黛玉,都是各家的嫡女,与迎春与探春一个待遇,却是委屈了些。怎奈寄人蓠下,规矩又是贾母这个两府里辈份最高之人定下的,谁也不好多说就是了。现在看到秦可卿为大家准备的簪子,即与各人气质相符,看上去似是份量、宝石的个头都差不多,可是惜春与黛玉两个宝石的成色却要强出一线。
别个还好说,薛宝钗心下却有些不得劲起来。她自来了荣国府,因府里当家的太太是她嫡亲的姨妈,她家里又是巨富,因此上虽然仍是商贾身份,却无人敢小看的。谁知道刚才秦可卿不但话说得疏离,就是她得的东西,比起探春与迎春两个的成色都还略差了些。她在家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是一眼就看了出来。就是那几个姐妹,怕是也看出来了,不过是大家都默契地当不知道罢了。
好在她年纪虽小,养气的功夫却是不错,将那簪子让莺儿收了,面色不变地仍看着大家说笑。就是秦可卿也不得不在心里暗赞一声,小小年纪就如此深沉的心机,黛玉输于此人,不冤。
又说笑一会儿,大家再次提出要告辞,秦可卿也不好再留,只对惜春道:“姑姑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不如多住两日,大家一起说话也是好的。”
惜春就有些莫明地看了秦可卿一眼,她与这个侄媳妇一向不大亲近,一来她年小却辈份高,总有些不好意思;二来也影影绰绰地听了些话,说是这蓉儿媳妇不是简单的。就算不知道怎么个不简单法,可是小兽般的直觉告诉她,还是离这侄媳妇远些的好。
可是她现在当着这么些个姐姐嫂子让自己留在府里,若是不答应的话,也怕伤了她的面子。于是惜春就把目光看向了尤氏,这位才是她的亲嫂子。
尤氏脸上那笑已经快溢出来了:“正是媳妇说的,妹妹总恋着姐妹,也疼疼嫂子,留下给嫂子做两天伴也好。”
惜春这才点头。王熙凤还在边上打趣:“我回去可没法向老太太交差了。好好地带了姑娘们过来,竟让你们给扣下一个。”
大家说笑着出了秦可卿的内室,自有瑞珠等相伴着尤氏送出去。好半会,尤氏才带了人转来,惜春却没一起跟着,想是因要在府里住两日,要与姐妹们告别,也吩咐人去取她日常用的东西。
尤氏直接问秦可卿道:“敢是你病里烦闷,想着让你姑姑陪你说话?”
秦可卿就摇了摇头:“奶奶别嫌我多事。只是奶奶难道没看见,姑姑身上穿的用的,都与那府里二姑娘、三姑娘仿佛。说出去,人家只当姑姑是荣国府里的四姑娘,谁当她是咱们自己府里的大姑娘呢。”
这话说出来,尤氏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当初把惜春送到荣国府,还是那府里老太太说什么惜春是丧母长女,在五不娶之例,还是由她老人家亲自教养,将来才于惜春的前途无碍。又说什么与荣国府的姑娘们一例相待。可是明明他们府里,每年都送了两千两银子过去,做他们教养自己家里姑娘的使费。
更可气的就是,自己送到荣国府里指明了是给惜春的东西,偏偏到了老太太那里,就成了三春平分。还让自己的亲小姑子以为自己不关心她,平日里对上自己就没有个好脸。自己当年也是年轻气盛了些,不愿意总是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结果两处就越处越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