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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珠对这个解释并不认同:“太太是从什么时候给妹妹请的教养嬷嬷,那时凤丫头可是还没与琏儿定亲呢。那时舅舅难道没与太太说过什么?明明是他们舍不得王家的女儿,才用我贾家的女儿去投诚!”
眼前这个指责自己的,正是自己亲生的儿子,怎么竟然敢如此想自己的娘家人?若是他把这样的念头存在心里,还怎么与哥哥相处?
王夫人出离愤怒,对着贾珠喝道:“给我滚出去,去院子里跪着去。什么时候自己想清楚了,自己再来给我认错!”边说边用手指向房门,那手已经抖得如风中落叶一般。
贾珠听出了王夫人语中的颤音,看到了她手上的颤抖,察觉了她眼里的不甘。可是他没有犹豫,没有回头,向着王夫人直直一礼,转身就出了王夫人所居的东厢房,走了几步,看也不看地上是否还有残雪,径直跪了下去。
丫头们原是见她们母子争辩,才悄悄退下。后来因所说之事隐密,二人都有意放低了声调,在丫头们听来,就是母子两个已经和解,也就等着什么时候王夫人母子两个谈好了,叫她们时再进去服侍。
不想大爷忽地就自己打帘子出来了,没等她们问安,就自己直直地跪了下去。一时丫头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并不是丫头们没有规矩,也不怨她们失措,实在是此事出得太突然了,而她们大部分还都是府里清查之后才提上来的,并未见过这样的阵势。
好在还有一两个有主意的,一面让人去扶大爷,一面自己进屋里向王夫人禀报此事。只见王夫人正自己一个人垂泪,见丫头进来自己开口问道:“那个逆子可跪着了?”
丫头陪了小心道:“是,大爷一出屋子就自己跪下了。也没看清楚,地上还有些雪没来得及清呢。”
王夫人听了眉头也是一跳,贾珠经了春闱,身子刚休养回来几分,可是还很虚弱,跪到雪地上,他那身子如何受得了。可是刚才贾珠的话,让王夫人觉得是在往自己心里扎刀子,也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内心里,那隐隐的龌龊感。
可是自己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几个孩子的前途着想,是为了他们将来能更进一步,能够把大房那微不足道的爵位踩在脚下。
若是贾宝玉知道,王夫人此时对大房的爵位,已经不再视为自己囊中之物,而是要踩在脚下,不知道会不会觉得自己蝴蝶得成功,还是觉得王家人都喜欢好风凭借力,送他们上青云。
他知道的,就是荣禧堂的丫头急匆匆地跑来找贾母,说是贾珠晕倒了。这还了得?贾珠的身子是这一家子人平日里都不敢触碰的话题,生怕一个不好就增加了他的压力。
现在居然晕倒了,只是去向王夫人回禀一下送元春的情况之下,还留在荣庆堂里的人都吃了一惊。没有耽搁,大家有志一同的快速出门,至少先看看贾珠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到的时候,贾珠自是已经让人抬进了王夫人的内室,李纨也扶着丫头赶了过来。不一时,贾政也从自己闭关的书房里匆匆而来,一进屋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对王夫人喝道:“怎么回事,你不知道珠儿的身子是什么样,还要罚他这么冷的天跪在雪地里?”
王夫人百口莫辩,只好嗫嚅道:“我也没想到这孩子气性这么大。”
贾母让她给气得也拍起了桌子:“不知道,你自己生的你不知道,那你这个做娘的平日里都做了些什么!还是你觉得自己能生,生得多,已经送走了一个,哪怕再折腾倒一个,还有一个宝玉?对了,你还有探春,难怪不心疼我的元春。”
她老人家如此气愤,王夫人也站不住了,只能自己跪了下来:“老太太这话让我无地自容。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哪个我能不心疼。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这个家、这些孩子好。”
贾政气道:“为了这个家,还是为了你的娘家?”
哎呀,不容易呀,这位居然想明白了!贾宝玉对贾政刮目相看了,看来这清脑丸对贾政真是醒脑神器呀!太医已经请来,李纨与邢夫人回避出去了,只留下贾母等人焦急地等消息。
太医诊过脉后,对贾母道:“老太太,珠大爷这是急怒攻心,原本身子底子就弱,刚养过来些又如此郁结,怕是对身子有碍。日后还是让珠大爷放开心怀,有事儿也尽量别扰了他。”
这话说得足够委婉,可是大家都听懂了。太医给贾珠行了针,贾珠还是好半会才醒了过来。见到贾母关切的目光,叫了一声“老太太。”汩汩的泪水应声而落。
贾珠可不是宝玉这样几岁的孩子,他已经娶妻,还将有子,自己还已经去考了进士。在这个时代看来,已经是个成人,是个该顶天立地的男儿。加之他日常受贾政影响较多,并不是原著里原主那般动不动就掉泪的弱鸡。他这么一流泪,已经是多年不见之事,贾母心里哪儿能受得住?
她老人家也是老泪横流:“我的珠儿呀,你可受苦了。”
太医上前又给贾珠诊了下脉,重又把方子改了一回,才向着贾母告退。贾母也与太医客气了一番,只是心疼气短,说出来的话也是有气无力。
宝玉见事儿不好,忙拉了拉要送太医出门的贾琏:“琏二哥,请太医去别处坐一会儿。”贾琏多灵透的人,立时明白了宝玉的用意,向他点了点头。倒让宝玉觉得,自己设计让贾赦非得逼着贾琏读书,也不算坑贾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