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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留在金陵的贾家族人,也忘记了贾琏刚一来金陵时就收拾老宅里的奴才,连带着让他们一起跟着没脸,他们还盼着两人都不得中的过节,一个个满面堆笑地前来道贺。
总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就算是当日再不耻这些族人甘愿与几个奴才为伍,一起蛀虫般地侵吞族中出息,贾琏也做不出宝玉那样,对人不理不睬的样子,还要与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寒喧。
谭先生也私下里劝过宝玉:“你现在已经是身上有功名的人了,不好如此,免得让人觉得你倨傲。再说将来你总是要为官的,也不能想着除了黑就是白,也该和光同尘的好。”
宝玉却觉得不以为然,当官多累呀,现在他已经有了秀才之名,那字写得好的名声也已经传出去了,说不定将来也可凭着这字做一方名士。谁听说名士没有一二脾气?自是要如了自己的愿才好。
谭先生见他不听劝,也想着他还是小孩子脾气,将这世事想得简单了。等着经历此事情,再多磨练些日子也就好了。于是也不深说,只嘱咐贾琏不管宝玉脸色如何,不管是待客还是拜人,都带着他也就是了。
那边荣国府里也得了信,自是又放炮又唱戏地折腾了起来。不说贾赦满脸放光,就是贾政也觉得脸上有了光彩,连带着对王夫人的脸色都好了几分。
贾母更是喜上加喜,对着贾赦两人道:“别的都是假的,他们两人已经走了一年多,我是想得不行。快些去信,只说是我说的,让他们务必得赶上今年与我一起过中秋。”
贾赦笑道:“也不必去信,想来他们两个得了结果,也归心似箭呢。说不定现在已经上船了。”
贾母那边就心疼起来:“怎么还坐船?宝玉去的时候不是就说晕船?这一路的罪可让他怎么受。”
王夫人也跟着抹眼睛。这一年多她越发不得势,就是李纨也让贾母给了话,把二房的内务给把持住了。贾珠更是因王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拿着自己的弟妹们前程做法码给冷了心,不大兜搭她。元春又是外嫁女,回来的时候有限,何况又是与王夫人离了心的。
这样想来,不由得王夫人不把主意打到了宝玉身上,早忘记了宝玉曾因她一句话就愤而摔玉一事,只想着总是自己的儿子,如何能不亲近自己?再说他小小的年纪,已经得了偌大的名声,谁能说他是没有大造化的!
宝玉正再次与晕船搏斗,不知道自己又被王夫人给惦记上了。好在这一次晕船的症状总算是缓解了一些,倒让贾琏轻松不少——谭先生这次没有与他们一起回来,让贾琏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又重了两分,但是宝玉所提要求不算过份,也就随了他。
于是每日里给宝玉念书,就成了贾琏的任务。宝玉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这船舱里气味不好,非得要折磨贾琏。可是船行无聊,若不是听些书,他还不知得无聊成什么样子。
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反正宝玉已经坑了贾琏不止一次,也不差这两日就是。
倏忽早到了通州,二人下船换了马车,当日傍晚时分已经来到了荣国府外。还没等下车,就听到了鞭炮齐鸣。等鞭炮稍歇,下车一看,贾珠已经笑吟吟地等在那里。衬着还没散开的烟气,说不尽的书生意气,道不尽的书卷风流。
因着是长行才归,贾琏带着宝玉上前给贾珠行了大礼:“劳动哥哥来接我们,让我们心下不安。”
贾珠忙拉了二人起来:“你们两个都是争气的,比我这个做哥哥的强。这次还不过是接两位秀才,等下次我就要接两位举人老爷了。”
说得三人相视而笑,仍是贾珠领头,一起进了侧门。
也不说什么洗漱不洗漱了,总得先见过贾母,才能使老人家安心。那边报信的跑得飞快,不等着二人到了二门,张氏早带了贾茂并贾兰两个等在二门上。
别人还好,不过是行礼问候。可是贾茂现在才不过虚四岁,贾琏走时还不记事儿,只听得人说自己父亲与二叔叔都中了秀才,是有大本事的,可是已经忘记父亲长得是什么样子了。
听到贾兰在那里叫二叔叔,小家伙了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才小心地向贾琏行礼:“父亲。”
贾琏也想自己这个儿子,可是又是见惯了自己老子时不时地对自己使威风的样子,听到孩子叫,也把那脸板了起来:“嗯。你在家里可听不听话?有没有开蒙?你宝叔叔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蒙了。”
贾茂没想到自己父亲竟然这样严厉,小嘴就撇了撇。想哭吧,又想着现在老爷不在身边,就是老太太也不在,怕是哭起来也不顶用。只红了眼圈。
贾珠倒是与贾琏两样心肠,他是经过贾政那天天板着脸训斥的,实在从心里就不赞同。上前拉了贾茂的手:“茂儿才多大,如宝玉这样的又有几个,你也太心急了些。兰儿比他还大上两岁,我都不拘着他呢。你也只在这里使一使吧,一会儿见了大老爷再这样,就是中了秀才也没人能救得了你。”
贾琏这才不再说话。有心想把贾茂接到自己手里,又有些不好意思,只了讪讪地看了张氏一眼,算是与她打了招呼。不想张氏正要笑不笑地看着他,好象在问:你这一次出门,倒是长了能耐了。脸上更加做烧起来。
偏边上还有宝玉这样的坑货,对着张氏行了礼后,还道:“二嫂子哪日得好生谢谢我。若不是我看得紧,琏二哥哥还不知道惹出多大的乱子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