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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这结果让冯老那张老脸拉了下来,报纸一抖就谁也不理了。
    陈仰眼睁睁看老头变脸,忍俊不禁,他喝口前不久才添的水,味道怪怪的。
    察觉少年的目光,陈仰举举保温杯:“你要喝吗?”
    朝简拿过来喝了口:“水垢太重。”
    “凑合吧,”陈仰话音刚落,少年就问:“李跃是谁?”
    陈仰眼皮跳了跳,他跟向东说的时候,音量很小,竟然没逃过这位的耳朵,听力是有多好?
    “我的主治医生。”
    陈仰摸着杯盖:“事情比较复杂,概括来说,只有我还记得他。”
    朝简并没有沉默,而是在陈仰说完的一瞬后就开口,他说:“那又怎样。”
    陈仰喉头一滚,这位心理素质好的不能用正常数据来计算。
    任务世界或离奇的一切,都不在意。
    陈仰垂眼看对面那排椅子:“你有没有一些事记得异常清楚,一些事又忘得干干净净,就像没发生过那样干净。”
    朝简又喝了点温水,还是那句回答:“那又怎样。”
    陈仰哑然:“你听到了李跃,应该也听到我问向东,我左耳的疤是怎么来的,他没帮我解惑,我只知道在康复院就有了。”
    朝简这次沉默了,半响才道:“该想起来的,总会想起来。”
    陈仰点头:“也是。”
    身份号的事还不能对他说,聊起来也聊不深,只好草草收尾。
    李跃在陈仰的三年半康复院生活里有极大的分量。
    陈仰昏迷两年多近三年,李跃没有放弃他。
    醒后的康复期,李跃有时间就陪他鼓励他,出院前送他一本书,莫名其妙坑他一把,又莫名其妙不存在。
    以前不觉得,如今回想起来,他在康复院一有个麻烦,李跃就会为他出头。
    李跃是保护他的那道防线。
    陈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能做到把身份号转移给他的人,怎么可能像在任务世界死了的任务者那样,轻易从现实世界抹杀掉。
    他不信李跃不存在了。
    一定有哪里被陈仰忽略了,一定是这样。
    可陈仰不能再去找跟李跃有关的人去试探,次数多了,自己的秘密在暴露之前就成了精神病患者。
    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吃不消。
    陈仰往椅背上一靠,就像朝简说的,忘记的,总能想起来,疑惑也总有找到答案的一天。
    .
    骚动让陈仰的思绪回笼,是几个新人在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希望快点到九点,k32快点来。
    陈仰也是这么希望的。
    昨晚光头死后,老李跟工人应该没单独待过,一直在至少三人的视线里活动。
    只要安全活到……
    陈仰一口气刚呼一半,就用力吸了回去。
    工人放行李的椅子旁站着一个身影,穿迷彩的旧汗衫,灰裤子,脚上是双脏脏的黄球鞋,脖子整个歪向一边的肩膀,搭在那上面。
    头跟脖子之间就挂着一层皮,随时都会掉下来。
    陈仰犹如被几只手一把捂住口鼻,强烈的窒息感一波波袭来,疯狂冲上他的头顶,伴随着头后烫伤不寻常的痛感,他一瞬间濒临昏厥。
    脸被微凉的宽大手掌拍了一下,陈仰脱水的鱼一般抽搐着抓紧少年,竭力恢复了点意识,示意他看那个位置。
    “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
    陈仰颤抖着用气声说:“鬼,那个打火机鬼,他就在那……”
    朝简的目光扫过去,没什么波动。
    陈仰想到一种可能,靠他更近,呼吸潮湿又抖:“你看不到?”
    朝简偏开点:“嗯。”
    陈仰一下怔住。
    对,朝简说鬼不想让普通人看见,普通人就看不见,那他这是……
    对方想要他看。
    .
    陈仰摸到靠在那腿边的拐杖,收拢手指攥住,紧了紧,冰冷的指尖泛白,他短促的喘了几口气。
    看吧,再看一眼。
    做了任务者,注定要应付这些,不能不去克服。
    不能一遇到它们,就全无还击之力。
    慢慢来,总要迈出一步。
    这次就跟它对视。
    就对视。
    一眼就好了。
    陈仰又抽了好口气,逼迫自己把紧闭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缓缓再往那边看。
    那个人摇摇欲坠的头向上抬了起来,正对着陈仰。
    他的身体开始一点点腐烂,头跟脖子之间也出现了一个很大的血窟窿,像被挖空了一样,就挂着一层皮。
    陈仰已经吓傻了,呼吸都忘了,脸再次被拍,力道比第一次大很多,他清醒了点,看见那个人的头晃了晃,冲的是工人的方向,烂掉的眼里流出两条血泪。
    哭了?
    “他哭了……”陈仰嘴唇一张一翕,“他为什么哭?”
    朝简没听清:“什么?”
    陈仰喃喃自语:“为什么要哭……”
    不好!
    陈仰徒然站起来:“大叔!”
    .
    那工人没有反应,他正在毫无预兆的离开检票口。
    是倒退着走的。
    众人一时都呆着了,直到陈仰再次喊了声,他们才回过神来。
    工人朝着候车室门口的方向退步,脸色青灰,两眼空洞。
    别人怎么叫他都不停。
    工人直直的退向门口,脚步迈得很小,走的却很快。
    与其说是倒着走,不如说是被拖着往后拽。
    “鬼附身……”
    有人大喊:“是鬼附身!他被鬼附身了!”
    大家的叫声撞在一起,都乱了。
    陈仰的脸色比他们都还要惨白:“快拉住他!快啊!”
    “向东!快拉住他!“情急之下陈仰大喊。
    坐在陈仰斜对角的向东闻言,打火机盖子砸上,他没急着行动,跟陈仰的慌乱眼神对视了几个瞬息才站起来。
    “鬼附身,拉不住的。”向东说了句,脚还是迈开了,大步冲到工人那里。
    果然是拉不住,向东那么个彪悍的身型,竟然被工人拖着走。
    “再来几个人,妈的,快!”
    向东铁青着脸爆粗口:“快啊傻逼们!你们都他妈给老子过来,谁不来老子抽死他!再把他挂起来鞭尸!”
    他那张被拐杖打过的脸配着这句话,如同地狱罗刹鬼。
    除了拄拐的腿脚不便者朝简,要跟紧他的陈仰,就差磕瓜子的文青,洁癖重症患者画家,老人家冯老,在场的男女老少全过去了。
    围上了十几个人,他们都在试图拉住那个工人。
    结果却还是被拖行。
    “打晕……快打晕……”
    孙一行用胳膊夹紧自己的公文包,手抓着工人衣服,焦急的哭喊:“快打晕!”
    向东的手刀对着工人脖子劈了几下,正常情况早晕了,现在一点反应都没。
    工人还在退着走。
    一直退到候车室门口,他停了下来。
    被什么吊起来,挂在了上面。
    面向候车室。
    .
    门上没钩子也没绳子,工人就那么挂着。
    头顶的那块皮紧紧贴着门头。
    像一根长钉子钉在了上面。
    就在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