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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节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钱汉不好意思的道完歉就说,“我很怕镇民们全部消失了,我们连一个吃过名字鱼的人都找不到,现在好了,没事了,他们在的。”
    陈仰“嗯”了声,他不自觉的咀嚼起了钱汉的那句“我很怕镇民们全部消失了,我们连一个吃过名字鱼的人都找不到”,并圈中他个人认为的关键词“全部消失”“一个”,琢磨起来有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珠珠死了。”陈仰说。
    钱汉愣住。
    “她的鱼被人吃了。”陈仰描述了一下她的死亡过程。
    钱汉声音干干的说:“不知道是哪个镇民抢走了她的寿命。”接着他又说,“对别人的寿命有贪念的人,才会有名字鱼。”
    “行了行了,唧唧歪歪什么呢,”向东不耐烦的插嘴,“各回各屋吧。”
    他说着就把陈仰送回屋。
    莫名有种爸爸把女儿的手放在女婿手上的怅然……?!
    日了狗了。
    .
    第二天上午,陈仰拉着朝简去镇上走动,他们没见到一个人影。
    “我听香子慕说乔小姐昨晚没回来。”陈仰说,“咱们去高德贵家走走。”
    朝简拄着拐,目光不时扫动。
    陈仰问朝简找什么。
    “去高德贵家。”朝简答非所问。
    高德贵家的院门是开着的,陈仰跟朝简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人不在家。
    “会不会在地下室?”陈仰思索着,自问自答,“不会,高德贵现在没有那么做的必要。”
    他环顾整个院子:“高德贵不知去向,乔小姐也没影。”
    “看过了就走吧。”朝简戴着灰色棒球帽,高挺的鼻梁那里落着阴影。
    陈仰问道:“走去哪?”
    “河边。”朝简隐隐又在找什么东西,“中午不回来了,省得两头跑。”
    陈仰点点头:“好,听你的。”
    希望鱼潮来临的那五分钟,这个任务的局势能够发生变化。
    镇上阳光灿烈,绿树成荫,茂密的枝叶肆意生长,蝉鸣声此起彼伏,夏天的味道跟阴气搅合在一起,有种诡异的宁静。
    陈仰走了一段路就从背包里拿出帽子扣上,拎着一瓶水,他几口朝简几口,等他们出现在河岸上面的时候,瓶子已经空了。
    宽宽的河岸周围一片寂静,其他人都还没来,陈仰伸手刮掉脸上的汗珠说:“好晒,我们得找个阴凉的地方。”
    没有回应。
    陈仰的眉眼从帽檐下抬起来:“朝简?”
    “嗯。”朝简把目光从远处的镇子那里收回,若无其事地侧低头看陈仰,“你说什么?”
    “……”陈仰觉得他的搭档有些反常,他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提议,指了指一个方向说,“去那边吧,树挺大的。”
    朝简收起双拐,缓慢迈开左腿。
    陈仰走在朝简后面,两条手臂以保护的姿势张开,像是在看着小孩子学走路一样,生怕他摔倒。
    然而朝简没有摔,他只是走得慢,缓一会继续走。
    陈仰看他左腿一直在抖,不禁长叹了一声,手伸过去抓住他的:“我牵着你去树底下。”
    朝简指尖微麻,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是反手扣住了他。
    .
    树下
    陈仰把背包放腿上,拿出吃的喝的:“我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个任务的漏洞,只是还没验证。”
    “那就别说。”朝简剥着奶片,他不吃别的东西,只吃这个。
    陈仰的话头被堵住,他噎了噎:“我要是想说呢?”
    嘴里被塞进一个奶片,陈仰下意识用舌头裹住,见朝简还要剥,他赶忙道:“一个够了。”
    “我吃。”朝简背靠着树,手指关节被晒得发红,他边剥奶片的衣服边说,“不要想到什么都告诉我。”
    陈仰脱口而出:“不告诉你告诉谁啊?”
    朝简一愣。
    陈仰没发觉少年那一秒的异常,他往后仰:“虽然我猜到了,可我觉得匪夷所思,而且存在很大的变数。”
    “漏洞那部分我无能为力了,只能看其他人。”陈仰学着陈西双的样子,手在身前划了个“十”字。
    到目前为止,他所作的任务都是团体作战,只靠个人是不行的,每个任务者都不能被轻视。也不是所有新人都菜。
    跟新人相比,老人有优势,也有劣势,都是相对性的。
    陈仰见朝简把奶片捏碎了,一动不动的垂眸看指腹上的粉末,他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朝简蹭干净指腹,半晌皱着眉头,不冷不热的从口中吐出三个字,“随便你。”
    陈仰过了会才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的前一个问题。
    .
    风吹着树叶沙沙响,斑驳的树影也活了过来,在树下两人身上游移。
    陈仰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着,不多时他还是闭上了眼睛,肩膀一歪,脑袋抵上了朝简的脑袋。
    朝简把陈仰的脑袋按到自己肩头,他半眯着眼看远处,察看着什么。
    片刻后,朝简将一只手抚上身边人的脸,触感凉凉的。
    “醒醒。”他轻拍两下。
    没反应。
    朝简又拍,没用什么力道:“醒醒,陈早早。”
    还是没反应。
    朝简把陈仰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托住,顿了顿,凑到他耳边,低喊:“哥哥。”
    陈仰抖着眼皮醒了过来,他脑子有点晕,好像做了个梦,梦到妹妹扒着他喊哥哥。
    那也是个夏日午后,梦里很热,有西瓜的甜香。
    “去河边。”朝简拄拐起来。
    陈仰摸到朝简的手机看时间,还没到三点:“鱼潮提前了?”
    “先下去。”朝简说。
    陈仰踢踢睡得发麻的腿脚,瞥到了从不远处过来的两个人影,他连忙大喊:“向东,其他人呢?”
    “不知道!”汗流浃背的向东也喊。
    向东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张大网,他跟陈仰一人一边,一点点把网拉开了,兜住河道两端。
    “要是镇民们来了,咱就见机行事。”向东穿过河道过来,叉着腰喘气。
    陈仰往岸上走,水流缠着他的脚,温温柔柔的,谁能想到这里是将整个镇子拖入深渊的根源。
    河水是金黄色的,像是由无数个小钻石组成,那光亮在陈仰四人的眼中跳跃不止。
    “有东西出现了。”画家看着水纹。
    “什么东西?”向东问完就有了答案,是猫的尸体。
    一只,两只,三只……
    陈仰没数完,视野里就多了老鼠的尸体,接着是死鱼,它们从几个变成几十个,再到数不清。
    当陈仰还在想,活祭的生灵缺了两个的时候,他们就出现了。
    婴儿和少女的尸体从上游往下飘,他们和猫鼠鱼一样,都没有腐烂,像是才死的。
    煮熟了。
    陈仰没办法再数下去,数量太多了,他只能看着他们离他越来越近,离渔网也越来越近。
    “妈得,网白拉了。”向东叫骂着跳下河,那些东西一但冲下来,网兜不住,它们就会往岸上挤,他得赶紧把网松开。
    朝简盯着瀑布那里,腮帮突然轻抽了一下,他厉声道:“向东。”
    正在河里松网的向东听到喊声,满脸的稀奇跟兴味:“叫你东哥干什么?”
    朝简一拐杖砸在水里。
    向东被溅了一身水,他铁青着脸上岸,怒气冲冲的杀到朝简跟前。
    陈仰还没阻止,就见朝简不知说了什么,向东先是扭头看河的上游,之后骂了声,掉头就跑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陈仰问朝简。
    朝简:“我让他去拿东西。”
    陈仰顾不上追问了,他被水的波纹吸引走了注意力,波纹极其怪异。
    不对,又有东西要下来了。
    很多东西!
    陈仰伸着脖子往瀑布下面看,他看见了什么,脸色惊变。
    是尸体。
    客栈的厨子,酒楼的老板,那个哥哥被煮熟了哭得不能自己的女孩,杨二柱……
    越来越多的人脸映入陈仰眼底,当他看到高德贵的时候,全身的毛孔瞬间炸开。
    高德贵没有被煮熟的尸体在最上面,睡觉一样,只是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极深的勒痕。
    “上吊死的。”画家在旁边说。
    陈仰想起人口登记表左上角的一寸黑白照,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的从他眼前晃过,他用力吸了口气,整个镇子上的所有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