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审团再次私语起来，艾利克的神情也终于不再平静。
    事实上，他们一直在监控网络，不允许出现帮楚青泽说话的舆论。像这种直接发证据，他们更是不会放过，虽然发证据的人在敌占区，他们无可奈何，但却用远程控制技术摧毁证据。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泽维尔还是根据蛛丝马迹查到了这件事，而且让009帮忙修复，接着以无名黑客身份又发给证据的主人，让他出面作证。
    和艾利克坐在一起的几位军官脸色显然都不太好，下意识看了艾利克一眼，艾利克直接越过律师出声：“抱歉，我们当时没有接到任何求救信号。”
    “一直没有？”泽维尔的律师林德反问。
    艾利克沉吟了一下，咬牙说：“一直没有。”
    林德微微一笑，说：“我们的影像还没播完。”
    等下一段全息影像出现时，坐在艾利克身边的霍斯利上校瞳孔骤然紧缩，眼中闪过一抹极不自然的神色。
    那也是一名衣着破旧的太空军，裸露的胳膊能清晰看见腐肉，显然得了严重的辐射病。
    他眼神空寂，仿佛两潭死水，开口时声音也十分沙哑，缓缓道：“我是太空军少校周子航，原‘东方破晓’号战舰舰长，隶属霍斯利上校统帅的晨曦舰队第三编队。我要指控太空军第一军团总指挥顾辉上将、副指挥艾利克中将、晨曦舰队统帅霍斯利上校……”
    艾利克脸色终于开始难看了，他紧紧捏着拳，眼神犹如利剑，阴狠地看着眼前的全息影像。
    “曙光舰队是在朗古星门八点钟方向遭遇半兽人舰队伏击，仅隔一分钟，舰队便向指挥中心汇报了情况，并请求支援，但指挥中心并未同意，并下令让所有舰队原地待命。因半兽人舰队是曙光舰队的三倍，一个小时后，曙光舰队开始发出求救信号，指挥中心依旧没答应，只说在商议战略，让他们坚持。”
    “第二天中午，曙光舰队越过总指挥中心，开始向附近舰队发出求救信号。因上面要求原地待命，我们不敢支援，并建议他们撤离。也是这个时候，曙光舰队向星门附近平民发出通知，让这些人尽快撤离，但他们自己依旧死守星门……”
    “第三天下午，我和‘切斯特’号、‘死神’号舰长无法承受良心的拷问，违反军令出港，前往驰援曙光舰队。我们到达星门时，整个舰队已经被打残了，三大主舰之一的‘安格斯’号只剩一堆废铁，舰长罗兰少校用异能挡下了一枚半兽人的流弹，他没能活下来……”
    “以上所述内容，句句属实，我已将‘东方破晓’号的黑匣子交给楚少将，里面记录了那三天收到所有通讯，包括来自曙光舰队的求救信号，以及指挥中心几位上官下达的指令。此外，在敌占区的这一年多，我们找到了曙光舰队大部分战舰的残骸，埋葬了一万三千四十八名战友，但还有很多人下落不明……”
    说到这，他似乎有些哽咽，平静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平复了片刻心情后才接着道：“这些战舰的黑匣子，我也一并交给楚少将了，希望他能替曙光舰队的战友们讨一个公道，还他们清白与公正，他们不是逃兵，不是战犯，他们是英雄……”
    法庭上一片寂静，陪审团也不在私语了，很多人眼眶泛红，时不时用就纸巾擦拭一下眼角。
    直到泽维尔的律师轻声提醒，证据播已经放完了，气氛才瞬间哗然。
    陪审团愤怒了，完全忘了程序规定，全都起身质疑艾利克等人。
    艾利克面沉如水，手面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压抑到了极点。旁边几名军官更是频频拭汗，并用余光偷瞄艾利克，希望他能给个指示。
    但艾利克显然不能出声，因为此时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只能朝律师使眼色。
    最终法官大喊“肃静”，然后问艾利克这方对证据有无质疑，律师显然也无法淡定了，擦了擦汗才起身说：“这些证据并未提前递交，程序不合法。”
    “我们会申请提交的，包括那些黑匣子。”泽维尔的律师林德微笑回道。
    因证据递交程序不符合要求，法官宣布暂时休庭，由泽维尔这方重新申请递交。
    艾利克等人显然松了口气，距下次开庭还有一段时间，趁这个机会，他们得赶紧想对策，也许还有翻身之机。
    但就在他们起身要离开之际，记者和陪审团成员忽如潮水般涌上来，将他们团团包围，激烈质问：
    “请问刚才‘东方破晓’号舰长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们为何阻止支援？”
    “请问当时是谁下的命令？艾力克中将吗？”
    “下命令的人是与半兽人有勾结吗？还是为了排除异己？”
    “……”
    泽维尔这边情况也没好到哪去，挤不进包围圈的记者纷纷聚在他周围，举着全息录像设备问到底是谁不允许救援的。
    泽维尔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所以提前准备了轮椅，此时只装虚弱，一句话都不说。
    向寒推着轮椅，被挤得东倒西歪，最后实在受不了地冷声质问：“你们要把他折磨死吗？让他没死在战场上，反而死在法庭门口？”
    记者们瞬间噤声了，他们这才想起“楚青泽”是个身患辐射病的将死之人。下意识地，大家缓缓让出一条路，目送着他们离去。
    这个背影被一名平面摄影师拍了下来，拍得极其萧索，把英雄饱受世人误解的那种孤独、冷寂体现得淋漓尽致。就连泽维尔后来看了，都忍不住对向寒感慨：“当时只顾着装虚弱突破重围，没想到被拍得还真像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