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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因为“利用”,女主角在整个故事里都保持着惊人的主动性,男主角则是在各个场景下被动地承受着(?),在对女主角童年的友谊和现在的“爱情”之间来回摇摆。
    结局是男主角发现了女主角的利用,悲伤之下决定成全对方,然后家传宝物的设定竟然是“如果丢失就会让持有者死亡”,所以他顺利为爱狗带。
    而女主角拿着宝物报了仇,却发现失去男主角的世界是多么荒芜,所以她顺利殉情狗带。
    归根结底,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激动的要素,不是吗?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色情文学,根本没有阐述任何真理,可能就是调换了一下传统言情位置里的男女主角性别,以此弄出了点刺激感……
    说到底,只是因为我从没读到过关于……的俚俗文字描写,三观一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出于心理效应,抬高了这部通俗作品并将其串联进自己的现实,所以才,才……
    四周骤然袭来的凉意,狄利斯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穿越沙滩跑进了浅滩处。
    ……已经入夜了,初夏的海水基本没有留存任何暖意。
    狄利斯往回走了几步,直到海水从没过他膝盖的高度变成了没过脚踝,他才缓缓坐下来……
    穿着衣服裤子,直接坐进了浅浅的海水里。
    机械师灵巧的手无意识地钻进了水下的沙地,并无意识(且熟练)地抠挖出一只藏在里面吐泡泡的寄居蟹。
    他深度思考时总喜欢在手里玩点什么东西,而这只可怜的寄居蟹便这么成为了玩物……嗯,壳上被迫承受着一个失智神经病敲击的摩尔斯电码。
    “滴,滴。”
    两个小点,一个字符间的停顿:第一个从机械师指尖迸出来的字母是i。
    不。
    这不一样。
    这不一样,咕咕,那里面所描写的爱情和我们不一样。
    “滴,滴,滴。”
    三个小点,一个字符间的停顿:第二个字母是s。
    虽然大多时候表现得是个傻子,内里也的确是个智障儿童……但再怎么说也是把超人专注力投入在咕咕身上的天才,他怎么可能会忽视自己心里的情感呢。
    狄利斯的专注力,三分之一分给日常研究,三分之二分给深层次研究。
    其中,日常研究里的百分之零点五分给其他所有异性(汉娜有幸在某个时刻得到了十二分之一的占比),而对于咕咕——只要视线里出现咕咕,三分之一的日常研究专注力挪到她身上,三分之二的深层次研究专注力挪到她的表情上。
    “滴,嗒。”
    第三个字母是a。
    是的,我当然明白,我当然明白……我对你所抱有的感情,是多么与众不同……远在你吻我之前,远在你遇见我之前,远在我们碰面之前——当被锁在那座白塔里,只能听见你的声音时,我就明白了这一点。
    我期盼着你的声音。
    我期盼和你交谈。
    我期盼和你见面。
    到最后,我还期盼着……真正触摸你。
    那绝不只是单纯的友谊,但当时的我又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形容这份感情的词汇。
    至于现在……?
    不。
    我很确定,我不想仅仅成为你的战利品之一……这非常矛盾,我明明认为你值得成百上千的战利品……现在,我却厌恶这个词……既然你的爱情观是用“战利品”表达的,不想成为战利品的我,也就意味着我不想和你发展爱情之类的联系吧?
    爱情。
    【狄利斯,这并不是一个好东西,爱情什么的恶心死啦……】
    可怜的寄居蟹把脑袋缩在壳里,而它的壳还在被无良人类敲击。
    “嗒,滴,滴,滴。”字母b。
    “滴。”字母e。
    敲出最后一个短短的“滴”后,机械师停下了手。他把可怜的寄居蟹放回沙地,而后者遁地逃走之前还不忘扎了他一下。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敲下去了:目前已经无意识敲出了几个字母,而分心去注意自己潜意识敲出什么的狄利斯早已隐隐察觉不妙——狄利斯拥有极敏锐的洞察力,只不过他从未让伊莎贝拉感觉到尖锐;狄利斯同样拥有极耀眼的创造力,只不过他从未让伊莎贝拉感觉到锋芒;狄利斯还拥有极可怕的专注力……只不过,他从未告诉伊莎贝拉。
    机械师其实什么都能猜到一点:伊莎贝拉第二次变化时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大概发生了什么,伊莎贝拉与卡斯蒂利亚公爵的丝丝缕缕,伊莎贝拉为什么会选择进入诺德学院,伊莎贝拉起初面对他时,含着衡量与利用之意的目光……
    只要他愿意。
    真相触手可及。
    为什么他不愿意?
    起初,是因为过度的执念,让狄利斯宁愿一遍遍划掉那本破破烂烂的实验笔记,也不肯去深究这些疑点——他害怕得知黑塔小伙伴的死讯。
    而后来,把咕咕与伊莎贝拉彻底重合之后……
    这是他观察了一年的研究物,是谣言里那个恶鬼般的公爵,又是我寻找了一生的小伙伴。
    太复杂了。
    研究物获得成功还是遭受挫折都将是值得记录的珍贵材料,只不过年纪太小,狄利斯想把她养大一点再彻底投入实验环境;恶鬼般的公爵只是报纸和书籍里的影子,狄利斯不了解对方经历的一切,也没兴趣去了解;小伙伴……小伙伴……小伙伴是他的执念。阐述小伙伴与自己的关系,狄利斯可能要花费不止一个那样破烂的笔记本,也要花费不止一生的时间。
    这三种形象混合在一起,已经达到了一个平衡的临界点。
    之前,狄利斯找到的解决方法,就是顺其自然。
    他想继续观察着研究物的长大,也想认真给小伙伴一个快乐的童年。
    他不会告诉咕咕:你是我寻找了很久的小伙伴。
    他也不会要求小伙伴去回忆他们的曾经……因为,他发现,伊莎贝拉触及过去时会露出可怕的表情。
    自己似乎是被小伙伴当成了一个……一个可供逃避的窝。
    她在自己这里,与自己相处时,不想与任何过去产生联系。
    那么,狄利斯没理由用他们的曾经去打扰她——况且,他深深地明白一点——咕咕,会吓到的。
    一个花费多年,寻找幻觉的疯子……这份执念,即便是机械师自己也……
    她所要求的不是爱情吧?
    因为咕咕认为我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所以下意识使用了最直接的方式抓紧我?
    其实,不用……不用那样对我,我也不可能离开她啊。
    为什么要扯上“爱”这种感情呢?
    太不严谨了。
    爱这种东西,如果没办法达到平衡与对等的话……自己藏在井里的执念,又怎么可能和咕咕达成对等?
    只有友谊,才能更加包容某些不对等的错误。
    只有友谊,才能维持着长久的联系。
    只有友谊不会出现那么多的不稳定因素……而爱情一旦失去平衡……
    狄利斯的脑子里闪过中凄惨的结局。
    嗯。
    没办法达到平衡,就会像错误的方程式那样崩坏。
    为避免崩坏,有必要采取措施,重新改写某个数据。
    这个数据是什么?
    是小伙伴的吻,还是自己很早就掺杂在这段友谊里的奇怪情绪?
    出于冲动的吻可以当作乱码处理……情绪,情绪也不过是某种激素下产生的……微乎其微……微乎其微……
    机械师舒了一口气。
    找到问题的解决方法,让他清醒多了。
    他正准备站起身,拍拍裤子离开,却发现——“……我什么时候坐在海水里了?”
    狄利斯咕哝了一句,刚准备撑起膝盖,却看见了……早已放在膝盖上,仍在敲击的手。
    短促的敲击,与稍长的敲击,继续脱离着主人的思考,编织出他的潜意识。
    【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很恶心,狄利斯……】
    【没错,根据分析,不过是微乎其微的乱码……】
    “短,长,短,短。”字母l。
    “短,长,短,短。”字母l。
    “短,长。”字母a。
    敲击的动作终于停止,而坐在海边的男人缓缓低下了头。
    嗯,结合刚才敲击的电码,拼接在一起……
    【isabel】
    【伊莎贝拉】
    狄利斯盯着自己的手指,灵活又敏锐,帮这位神明般的机械师创造了许许多多的奇迹。而此时上面沾着潮湿的沙子,还有寄居蟹的蛰痕,看上去可怜而可笑。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举起手,按按心脏的位置。
    “……这已经不是乱码了啊。”
    “从根源起,整个核心设计的形状都需要被毁弃重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失去全勤还爆更,并苦兮兮翻找摩尔斯电码对照表的作者想要抱抱qaq弟弟虽然是弟弟,但他其实比公爵看得还要清楚,因为他面对公爵时付出了所有的专注力,而天底下还没有能难倒弟弟的研究课题。
    只不过,比起情商高的大佬,弟弟更倾向于慎重分析,由理论引导行动——当伊莎贝拉出于冲动与混乱决定吻他时,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衡量审视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扭曲、自己的阴暗面、以及自己是否值得争取对方的爱情。
    这种走一步算十步的男人,面上表现得呆乎乎又好欺负,只是因为他太在乎对方啦。
    只有在伊莎贝拉面前,狄利斯才会把所有的弱点摊开。
    正因为把所有的弱点摊开,他才在公爵面前显得如此弱小。
    因为只面对一个人的弱小,他选择了不去深究那些真相,选择移开目光,保持和伊莎贝拉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但是从核心开始就铭刻着伊莎贝拉了,逃避已无法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