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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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痕一身狼狈踏进来, 便看见谢九玄绝无仅有的一身孤寂的样子。
他身上不时传来抽疼,那都是谢九玄挥出的劲气打的。
想到此处,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合着自己这是千里送沙包, 专门挨捶来了?!
气死大爷了!
他眼珠子一转,捉弄人的念头止不住冒出来。
“阮宁被你气走了。”这话不算假, 来的时候他碰上阮宁, 那丫头难得一脸郁气, 显然生气了。
也是,谢九玄这厮一天不气气人,好像哪里不对劲似的。
谢九玄冷冷看他一眼,威胁意味十足。
花无痕虱子多了不怕痒, 打挨多了皮不疼, 更何况,这么难得让谢九玄吃瘪的机会, 错过了不知要等到何时。
这时候不抓住机会,那就是傻子。
大爷他像是傻的吗?
那必须不是!
他拉过椅子坐下,语重心长,老气横生:“九玄呐, 你说说你, 阮宁那丫头, 虽说不能指望人家一心向武的为着你这样的回心转意,但是你表现也不能太差劲了吧?人家衣不解带守在你病榻旁边,整夜整夜不睡觉, 你一醒来就找事,打翻药不说, 现在还把人气走了!”
“你说, 你这是人干事??”
他装腔作势, 眼睛瞥着谢九玄神情,心里暗搓搓期待。
谢九玄脸色平静,只问了一句:“她果真离开了?”
也不知道是问花无痕,还是在告诉自己事实。
换做平时,以谢九玄的精明,花无痕想骗他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他这会偏偏着了魔似的,不知为何好像认定了阮宁离开。
也不知道平日里的精明洞察都到哪去了。
花无痕咽了口口水,更造谣的话有点说不出口。虽然他想看谢九玄笑话,但只是玩笑而已,并不希望他真的心中难过。
他挠了挠头,一脸尴尬:“你怎么就认定阮宁会走呢?”
谢九玄漆黑的目光压在他身上,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行了行了不说了。”他惊觉闯祸,忙打住话题。待会阮宁回来谢九玄自会知道阮宁没有离开,他此时解释谢九玄看样子也不会信。
“你昏迷这几日,宁国公府传来消息,已经查清了林怃然之事。”他企图用公事转移谢九玄注意。
不论什么时候,这一招都是有点用处的。
可这回他没能引起谢九玄注意。
这厮垂眸坐在那里,冷冰冰的,对他的话完全没有反应,像是根本没听到一般。
“随宁国公府消息来的,还有一张奇怪的纸,上面只写了:九月九将近,宁国公所办之事如何?”
“这是什么意思?”花无痕拿出纸条,百思不得其解,“你跟谁约定什么了?”
谢九玄目光移到纸张上,手轻轻用力那纸便从花无痕手中落到他掌心。
他垂眸淡扫,浑身越发冷了。
花无痕嘶了一声:“讲讲?”
谢九玄漫不经心开口,一张口就让花无痕炸毛。
“你皮痒了?”倒好像这人方才都在走神,这会才清醒似的。
说来也怪,花无痕听着这熟悉的嘲讽语气,竟有种莫名的亲切。
意识到这一点,他火烧屁股似的窜起来,炸毛道:“你才皮痒!”
谢九玄轻咳起来,他其实还未恢复,身体有些虚弱,咳嗽起来听着压抑沉闷,总归不会舒服就是。
花无痕冷哼:“好好的药不喝,遭罪的还不是自己。”
“说吧,京城传来什么消息?”咳嗽稍压下去,谢九玄抽出一丝心神,转移自己的注意。
花无痕瞬间上钩,自发讲了起来。
“就是那个林怃然啊,”他道,“太师之女,循规蹈矩的大家小姐,谁能想到她竟然偷练了邪功?”
“要说功法的来源,还得从我逐出去的那个弟子说起。林怃然这个女人看起来不起眼,但是查下去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花无痕眉头挑了起来,显然其中大有文章。
谢九玄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应和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
他有没有听花无痕是顾不上了,他说起此事滔滔不绝,自己也深有疑惑。
“这个女人似乎是鸿运当头,从小到大所遇奇事不断。就说我那逐出门的弟子花寄,本因为心性不正,私下修炼邪功,违背我门师规而被逐了出去。”
“花寄本性不善,就连我这个师父,他也未必放在心上。可偏偏林怃然机缘巧合救了他一命,花寄便死心塌地跟着,甚至愿意为奴替她卖命。”
“这太奇怪了。”
花无痕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个女人手段之毒,阮宁恐怕远远不是对手,你知道吗,她十三岁便毒杀了林府后院怀有身孕的妾侍,林太师府除了这个女儿,此后再无所出。这哪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
谢九玄冷淡的目光看着他,简直犹如俯视蝼蚁。
花无痕感觉自己又要生气,忙抚了抚胸口,暗道不气不气:“行了行了,她当然不能跟阮宁比,我这不就是找个对比吗!”
疯球了了,这厮也离疯不远了。
“还有还有,天下的好事都像给她一个人遇上了一样。”花无痕忙提起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你说她一个千金小姐,走到哪里都能碰到半死不活的家伙,还偏偏都给她救了。救了以后那些人就对她死心塌地,她想做什么都有人替她去做。”
谢九玄转动茶盏的手指轻微停了一下。
花无痕继续道:“我敢打赌,阮宁早就发现了此人不对劲之处。”
他说得气劲,早已忘记观察谢九玄神情,没有发现谢九玄转动茶盏的动作越来越慢,在他说到阮宁时已经停了下来,眼睛里一片沉思。
“阮宁第一次提剑杀人,杀的就是林怃然。但是她失手了。”
谢九玄已经将目光放在花无痕身上,评判着他嘴里说出的话。
“就是这件事,我怀疑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因为这次失败后,她再也没有正面对林怃然出手。以她的武功,后来明明有很多机会。”
“那么,她到底为什么放下了杀心?”
“啪——”谢九玄放下了茶盏。
花无痕立刻回过神来,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你想到了?”
谢九玄冷淡道:“你可以走了。
花无痕满腔期待顿时化为愤懑:“谢九玄!”
都怪他太天真,竟然想不开同情这个王八蛋。
他气呼呼起身,眼睛里射刀子:“你不说,我自己问阮宁去!哼!”
谢九玄:“站住。”
花无痕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此事不许再提。”谢九玄给他浇了盆冷水。
花无痕脑袋浇了个透心凉:“为何?”
“阮宁不说自有她的道理。你去问她也是一样的结果,不必自讨苦吃。”他竟然好心解释了,却还不如不开口。
花无痕憋屈得很。
他气得甩袖而出,放下狠话:“呵,你就好好养病吧,我找阮宁去了。”
还有比这更简短有力的气话么?!
没!有!
谢九玄眼神一下子沉得滴水,花无痕拍拍屁股一溜烟飘走了。
叫你丫的给小爷拽。
治不了你!
阮宁端着药差点跟花无痕撞上。
她蹙眉从屋里收回目光:“你做了什么?”
谢九玄脸色实在不算好看。
花无痕好心情中道萎靡,脖子一梗,施展轻功迅速消失。
他也就是气气谢九玄,阮宁要是动起手来,那可太吓人了。
阮宁皱眉,端着药踏进屋里。
谢九玄听到她的声音就怔住了。
他是真的以为阮宁已经离开。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的时候,身体已经坐直了。
阮宁将药放到谢九玄面前,看着这人还泛苍白的脸,抿了抿唇,难得解释了一句:“药刚熬好,放一会儿再喝吧。”
谢九玄:“你怎么还没走?”
话说出他眉头便皱了起来。
阮宁被他一哽,面无表情:“若是没有人盯着,你不吃药怎么办?”
谢九玄眼里闪过意外,语气缓和下来,试探着问:“药得吃多久?”
阮宁淡淡道:“旧疾刚好,又添新疾,要养很久。”
“谁开的方子?”谢九玄压下眼中隐约笑意,将药碗端起来。
“千金老人。”
好像为了证实她这句话,刚说完,外面就传来千金老人那气呼呼的声音,花无痕喏喏赔不是,这人显然打翻了老头子的药。
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下来,片刻后千金老人的声音也消了下去,蔓延的沉默里好像多了些什么,谁都没有出声打破,却自有一种熟稔的默契。
谢九玄一声不吭喝完了药。
阮宁端过来疗伤的药物,替他处理剑伤。
她手偶尔触碰到谢九玄身体,指尖忍不住轻颤,被她很好地遮掩了过去。
谢九玄安静端坐,神情闲适自如,脸上易容卸掉了,露出本来面目,除了有些苍白瘦削,整张脸出色得不似真人。
阮宁拆开绷带,狰狞的伤口渐渐露出来。
肌肉分明的胸膛上,一道狭长的伤疤盘踞其上。
阮宁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消失了,她眼睛有些发酸,忍不住眨了眨,轻轻将药抹上去。
“你可知林怃然从何处习得邪功”谢九玄浑身肌肉绷紧,睫毛轻颤,眼睛里若有所思。
这话,更像是没话找话。
对于宁国公来说,这样一句话未免有问别人“用过膳了吗?”这样没有实质意义问题的嫌疑。
“大概知道。”阮宁轻轻道。并没有细究谢九玄语气怪异之处。
她松了口气,手中动作加快,仔仔细细观察着伤口,随后包扎起来。
“哦。”谢九玄漫不经心道。
阮宁不由看他一眼,不小心撞进那双盛满细碎波光的眼睛,立即移开目光。
淡淡的光洒进来,温暖和煦,照得人浑身懒洋洋的。
“好了。”阮宁回过神,松开了手,神色恢复平静。
“伤好得挺快。”
……
两人自己估计都不太清楚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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