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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倒了

      从朗康辙那里回来,朗寅释收到了兰溢泽的回信,一路上颠簸耽搁也有了些日子,终于是到了。
    “闻讯及往,人已寻到,王爷所托皆安排妥当,静观下文。”
    朗寅释一算,不出一两日,四皇子怕是要倒台了。
    这还得说到那日,父皇叫他去辇车谈话。一五一十反馈了情况后,朗沐威拿着朗启凡的令牌,脸色难看了许久。最终,他叹了口气。
    “寅儿,在你这些兄弟里,你是最有君子气的,和你母妃最像。但关键时刻,能顶上来的,还是你。今日你又是救人,又是追刺客,虽然你不邀功,父皇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朗沐威说道,露出了怜恤之意。“父皇老了,国家大事已然繁重,现在又被这些势力搅得焦头烂额。若是年轻的时候,还有你母妃跟朕出出主意,现在,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了。”
    朗寅释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朗沐威经常提起母妃,便淡淡道,“父皇后宫佳丽三千,岂会没有能分忧之人?”
    “你是在怪父皇吗?”这句冒犯的话,并没有让朗沐威生气,他义正言辞道,“那些人岂能和你母妃相比?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母妃才是那沧海,那巫山!你母妃才是真的理解朕,岂是那庸脂俗粉能比的?”
    朗沐威虎目中有微光闪烁,显示出对已逝琳妃的深情。“朕知你多少有些怨,朕没有保护好你母妃。实不相瞒,朕这么多年来,也一直觉得愧对她。朕的尚书房里,至今还挂着你母妃的画像。”
    这番话动了真情,令朗寅释有些动容,他不再言语。
    “寅儿,你为父皇想想办法,这次你四皇兄的事情,如何解决是好?”朗沐威带着慈父般宽厚的微笑,看向朗寅释。“就当是和父皇聊聊天,说说你的想法即可。”
    难得见到朗沐威这么温情的一面,朗寅释心中动容,却也明白,对一个皇帝来说,爱护和提防总是相应的,他不能越过界限,便更要小心翼翼。
    朗寅释沉思片刻道:“四哥是否做了错事,不能只凭这次的事情来定,说不定此事背后也有隐情。父皇若是忧心,不如借升龙山之行,让大内侍卫回京去调查下四哥,再做判断。”
    朗沐威虎目一亮,显然对这个建议很是满意。
    第二日清晨,来了通知,说是所有大臣皇子,都要去升龙大殿上集议。
    消息来得很突然,大家不得不慌忙准备一番。
    “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突然?”
    “恐怕不是小事,上次的刺客,皇上说不是要查得一清二楚吗?”
    “难道查出什么来了?”“谁知道呢!”
    大臣们在庭院里议论纷纷,终究还是不清不楚地上朝去了。
    朗康辙在朗寅释的院落前等候了片刻,见到弟弟一身朝服,风姿俊秀的出来。
    朗康辙望着略显灰霾的云层,意有所指道,“这个天啊,早就该下雨了,拖拖拉拉一直不下,让底下的人等着怪着急的。”
    朗寅释望了望天色,“快了。”他说道,只觉得一滴雨水落在了脸颊上。
    “这不就来了吗?”
    升龙大殿
    皇帝朗沐威一脸严峻,丝毫不像他进升龙山时那般轻快。
    这次刺杀的事情,成了朗沐威的一个心病,他越来越觉得朝廷中的势力,要超出他控制的范畴了。不尽早处置这件事,他不能安心。
    朗沐威对保密要求得相当严格,追查刺客到底查出了什么,外人还一无所知。
    但无论面上多么和蔼,该有的杀伐决断,一个皇帝早已谙熟于心。秋后算账,不过是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众人迈进殿里,见龙椅上,朗沐威一张阴沉的面皮,不苟言笑地坐着,不由都噤了声,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安宁下来,静得连呼吸都有所克制。
    “钱澍。”见大家都端正了态度,朗沐威扯动了嘴角。
    “嗻。”钱公公手中握着一卷圣旨,走到了大殿前。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四皇子济王朗启凡,结党营私,谋篡皇权,东宫闹事在先,雇凶行刺在后,目无纲纪,大逆不道,作恶多端,罄竹难书。即日起打入大牢,终身监、禁。其母淑皇后,教子无方,意图干政,禁足于承德宫。五皇子朗维莘,伙从济王,视为同犯,即日起勒令去大悲寺修行,以思其过。”
    一言既出,整个朝堂哗然了,像下了油锅似,噼里啪啦的吵开了。
    “怎么回事?!难道之前东宫妖物之事,真是四皇子干的?!”“这可是重罪啊?太突然了吧?!”
    大殿外传来声音,紧接着,皇后在侍女的跟随下,一身翟衣凤冠快步走来。这几日她心底总是不安生,眼皮直跳,方才听闻四皇子济王昨夜就被大内侍卫带走了,大事不妙的预感攫取了她,于是匆匆赶来了朝会。
    皇后妆容精致,忿忿不平道:“禁足?!皇上,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与臣妾商量一番?臣妾到底做了什么?要被皇上刻意瞒着,接受这般惩罚?!”
    大臣们也在底下议论纷纷。“这事闹得太大了,一连惩罚三名皇族重戚,连皇后都……”“皇上这个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也该顾忌多年情分啊。”
    朗沐威见了皇后,神色更是难看极了,厌恶感涌上他的脸颊。
    “肃静——”读了皇上的面色,钱公公大声喊道。“各位大臣不必疑虑,皇上自然会给诸位交代。”
    见众人安静了,朗沐威脸色稍霁:“来人,把证据带上来。”
    一名侍卫长走上前,呈上一枚令牌。“这是属下追查刺客时,在树林中发现的。”
    “那天,属下奉命追查刺客,进入林中便跟丢了踪迹,我们分头行动进行搜查。烨王殿下不幸中了数十名刺客的埋伏,好在殿下武功高强,刺客未能伤及殿下。”
    “我们赶到时,刺客已经因为不敌而咬毒自尽。其中有一名刺客,正是四皇子济王殿下的南府管家——刘充,他的身上,恰好带着四皇子的令牌。”
    大臣听了神色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个信息对他们来说,太过突然,以至于一时难以反应。“原来刺客是四皇子的人?”
    “让身边人去行刺,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臣妾有话要说。”皇后立在大殿上,尽力保持着冷静。她当了十几年的皇后,对宫中大小阴谋熟悉得很,刺客行刺之事她闻所未闻,自问清白,就绝不可能束手就擒。
    朗沐威不言语,沉默地坐着。
    “皇上,四儿性子虽顽劣,却绝不至于歹毒到刺杀亲生父亲,给他三个胆子,他也绝不可能那么做!更何况,谁会派自己的身边人去当刺客?这不是明显暴露身份吗?!皇上不信四儿,难道还不信臣妾吗?此事一定是有人陷害四儿!”
    “你口口声声说是陷害,倒是把证据拿出来!”朗沐威冷哼一声。“刘充是朗启凡的人,身上还带着他的令牌,你倒是给朕解释看看!解释不了,就不必多说了!!”
    皇后转向侍卫长道。
    “我方才听说你们追查刺客时,分头行动,可有人随着烨王一道?”
    侍卫长犹豫了下,道:“不曾。”
    “所以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了?”皇后讥讽一笑。
    “皇上,您不觉得奇怪吗?侍卫们到场时,刺客都死了,烨王却毫发无损,哪有中了埋伏的样子?说不定他和刺客就是一伙儿的!他早已买通了刘充,偷梁换柱,又封了刺客的口,隐藏了真相!”
    “胡说八道!”朗沐威拍桌而起,将笔筒都扔了下去。“寅儿负责督运物资,不惜冒死从即将坠崖的马车中救人!大家有目共睹,派他去追刺客,也是朕临时起意,他有什么时间去搞鬼?”
    “身为皇后,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胡编乱造,诬陷一通,给你的好儿子找借口!”
    “我问你,朗启凡做了什么,你心底不清楚吗?!”
    皇后脸色一白,噤了声立在原地。
    左相出列,不急不慌进言道,“皇上,清者自清,此事不如调查后再议?”
    “调查?”朗沐威怒极反笑,“让你们去调查,可能调查得出结果来?!”
    “钱澍,把大理寺的信给他们念念!!”
    钱公公从御案上取了一圈纸函,上前念道。“臣等从济王府中搜出众多账本,其间发现与江南春戏班往来的账目,记录了近两年的营收情况。往来信笺若干,核对笔迹后,正是济王殿下亲笔所写,证实了两者关系。”钱公公说完,又举起一本账目,给大臣们作了示意。
    “这是大理寺派人连夜赶路送来的,人证物证具在,四皇子难逃其咎。”
    朝堂一片死寂。
    “如何?还有人有话要说吗?”朗沐威冷笑问道。
    皇后面色瞬间苍白,跪倒在地。“臣妾都是因为太看重皇上,才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罪过!求皇上看在臣妾多年陪伴的份上,放过四儿,放过我们的孩子!他也是皇上的血肉啊……”
    皇帝趁着上升龙山,派人在京城进行彻查,这一招打得各方措手不及,如今证据确凿,事情已板上钉钉。皇后先前的辩护都成了欺君的把戏,便再也没了退路。
    “把她拖下去,朕看到她就恶心!传朕命令,淑皇后颠倒黑白,败德辱行,纵容其子作乱,废除后位,非死不得出承德宫!”
    “皇上!皇上!!臣妾错了,皇上!!不要这样对臣妾,臣妾心里都是皇上啊……”御林军上前,把一身华丽朝服的皇后拖了下去,皇后走之前,已经花容失色,脸色大变,凤冠从头顶掉落,再没有半点威严可言。
    “废后没有资格求情!若不是朕念及多年夫妻情分,朗启凡只有死路一条!”朗沐威怒道,缓了缓,他看向了左相。“左相,你向朕讨要公道,可还有话说?”
    “微臣不敢。”被皇帝点名,左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朗沐威意味不明道:“有些人,久居高位,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希望左相不会步这类人的后尘。”
    一席话说得左相跪倒在地,战战兢兢。
    朗沐威扫视大殿,神情虽然疲惫,虎目却精光四溢,“这个皇位,朕想给谁就给谁!决定权不在你们手上!要是再让朕知道你们结党营私、党同伐异,杀无赦!朕不介意砍光你们的脑袋,让你们看看,天朗的国君到底是谁!”
    说着,朗沐威起身下了大殿。
    钱公公宣布了退朝,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四皇子可真是往枪口上撞啊。上次皇上已经放过他了,他怎么就是不悔改呢?”寻常与四皇子亲近的官员垂头耷脑的,“皇上身体现在还康健着呢,他怎么能做这个出头鸟?这下好了,原有的基业,是一去不复返啊。”
    “皇后可是一国之母,说废就废了,可不是被四皇子连累了。这便是命吧,有的东西,争不来啊。”大臣们嘀咕着,陆续走出了升龙大殿。
    大殿外,右相笑眯眯地远看一眼灰溜溜下朝的左相。
    “左相真是老糊涂了,不看看什么风尖浪口,就敢跳出来说话。”
    朗康辙立在旁边,闻言哼了一声。“父皇说得不错,太子的人,就是得寸进尺惯了,个个都是老油条。”
    “近来宫中各方势力猖獗,皇上正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呢,左相自持位高权重,又有太子撑腰,竟圣意也懒得揣度。可不是昏了头?”右相道,山羊胡子伴着他的笑意抖动起来,精明的小眼睛如黑豆般提溜直转。
    “依老夫所见,现今太子的势力在走下坡路,煊王的势力正如日中天,未来的国君,定掌握在我们手中。”
    朗康辙轻蔑一笑,“除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绊脚石朗启凡,本王的伤倒也不算白
    受。”
    “煊王殿下可要保重身体,我们的路,还很长呢。”右相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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