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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到了最后,她只是抱紧了马脖子,任由马儿带着她飞奔,也不知会去往何处。她不想死,不想落在任何人的手里,可她没办法,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牲畜身上。
    说起来她赵无忧在朝廷上下也算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想到今日竟然落得要依附一个牲畜的地步。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呢?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蓑衣,将自身遮得严严实实。他站在那里,就像个鬼影子一般,看不清容脸,雨夜里也看不出有没有影子。他只是站在那里,犹如泥塑木雕,犹如一个稻草人。
    这样的雨夜,这样的奔逃路上,却突然冒出这么个人,自然会引起赵无忧的警惕和怀疑。可她别无他法,身后似有马蹄声,声声而来。
    要么冲过去,要么回头被人抓住,或生或死都落在别人的手里。
    她并没勒马缰,横竖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搏一搏。
    马鞭狠狠的抽下去,马儿撒了腿的往前冲。
    距离那人,渐渐的近了、近了
    赵无忧扭头朝着路边那人看去,刹那间美眸瞪大。那是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大雨之中,一样的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朝着赵无忧勾唇笑得诡谲,那双半眯起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马背上的赵无忧。
    一声马鸣,马儿突然扬起前蹄,赵无忧被狠狠的颠下马背。身子重重落地,咕噜噜滚到路边,若非她下意识的揪住一旁的树,此刻业已滑下崖壁。
    这一摔,赵无忧觉得身上的骨架都快被拆散了。马儿跑了,她这才发现地上竟然拦着绳索,难怪马匹突然发难。呼吸急促,她摁着自己的胸口,不断的喘气。
    可空气里有雨水,呛得她激烈咳嗽起来。
    勉力撑起身子,爬到树下,赵无忧无力的靠在树干上,视线越渐模糊。身上已经湿透了,寒冷与疼痛,不断侵蚀着她的清醒与理智。
    穿着蓑衣的人渐行渐近,终于站在了她面前。
    颀长的身躯,任凭雨水冲刷。
    “你是在等我吗?”赵无忧无力的问。
    那人笑得凉薄,那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上,浮现出瘆人的诡谲,“你觉得呢?”他俯身蹲下,直视赵无忧的狼狈,“看到自己这么狼狈,你可想到会有今日?高高在上的庙宇高堂,如今碾落成泥,滋味如何?”
    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世上,只有一个赵无忧。”
    “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有什么区别呢?”他笑,笑得让人心里发寒,“你是风光的一面,而我是你的阴暗面,是你最狼狈不堪的背后。赵无忧?”他似乎在品琢着她的名字,“无忧无虑,多好!”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无忧之事,无忧之人,左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后欺世人罢了!”赵无忧不断的咳嗽着,奄奄一息的靠在那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动弹。
    “那便消失!”他起身,“以后,再也没有无忧之人。”
    语罢,他笑得宛若胜利者。分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看上去却是极为不同,一个病秧子,一个冷刀子。一个杀人不见血,一个见血方归鞘。
    第150章 赵大人女扮男装,欺君罔上,该当何罪(4)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就是赵无忧的阴暗面,永远都只能藏在背后,而人们看到的永远都只是光鲜亮丽的赵无忧。
    所以,赵无忧该死。
    “无极宫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赵无忧轻叹一声。
    那人眉目微沉,斗笠下的那张脸,突然冷到了极点。
    “不想从我身上拿到那东西了吗?”赵无忧冷笑,“就这么杀了我,你甘心吗?”
    “杀了你,什么都不必拿了。”他冷冷的回应,而后将视线对准了一侧的悬崖,“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我来动手?”
    赵无忧笑了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能来人世走一遭,风光了那么多年,我也不枉此生了。倒是你,你真的确定能取代我的位置吗?这礼部尚书,丞相独子的位置,不是人人都能坐得的。我死了倒也罢了,只怕你也得死。”
    她颤颤巍巍的起身,勉力扶着树起身,远远的,马蹄声不断而来。她想着,到底是谁的人?无极宫?自己的影卫?还是东厂?或者另外一批想要自己死的人?
    每次病发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可也从未像这次一般,近距离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那雨水夹杂着凄厉的风,冷得让她唇齿打颤。她觉得,就算不需他动手,自己也会死。
    这副身子骨,早就被药石浸染,早就没有多少年活头了。昔年的江湖术士也曾说过,她此生活不过二十五。没想到,一语成箴,这一次竟然真的要折在这里。
    她防得住东厂,防得住刘弘毅,却没能防住无极宫的暗算。
    “我能不能取而代之,就不必赵大人担心了,你还是快点决定吧!”他冷眼望着她。
    赵无忧轻叹一声,亦步亦趋朝着崖边走去。这条路本来是回京的,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她的黄泉路。赵无忧想着,就这样跳下去,能不能回家呢?
    回到自己的家,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去?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张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突然笑得凉薄,“皮面带得太久,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再也摘不下来吗?”
    他望着她,大雨中,神色微恙。
    她看不懂他脸上的复杂,一如他看不懂她永远的安然自若。
    蓦地,有不少人快速围拢上来,为首的黑衣蒙面,快速与他行礼,“东厂的人来了。”
    赵无忧心头一震,已经来不及开口,背上重重挨了一掌。
    身子被推了出去,在这下雨的夜里,如同折翼的蝴蝶,在万丈深渊里不断的往下坠。饶是你体轻,可到了这儿,强有力的地心引力,将你的身子不断的往深渊撕扯。
    你不想死,却不得不死。
    耳畔是呼啸的冷风,那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冥曲,奏响了生命的曲终人散。
    赵无忧想着,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人都没有交代。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娘亲会怎样伤心,约莫会痛不欲生吧!想起临走前,娘的激烈反对,赵无忧突然有些后悔。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原是真的。
    闭上眼睛,生也罢,死也罢,总归是到了末路。
    轻叹一声,此生休矣!
    腰间突然一紧,赵无忧骇然瞪大眼眸。
    风雨中,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容脸,陡然出现在她的眼前。风吹得墨发翻飞,满脸的雨水侵染了所有的色彩,逐渐褪却了他脸上所有的浓墨重彩。
    “抱紧!”他将她塞在怀里。
    胸口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是所有温度的所在。
    下意识的,赵无忧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颈,将一张脸悉数埋在他怀里。风也好,雨也好,权当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
    身子还在不停的下坠,不得不承认,这失重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意识在逐渐模糊,闭上眼睛之前,她伏在他耳畔无意识的说了一句,“穆百里,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他突然笑了,身子随着她一道下坠。
    只可惜,她没能睁开眼,也没能看到他的笑。
    当一片冰冷浸染身躯之后,赵无忧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梦里,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想起了那年哭喊的追赶。火车在行进,她怎么喊,哥哥都没有回头。有泪划过眼角,却无人可知,无人可诉。
    温热的指腹轻柔的抚去她眼角的泪珠,那种温度不像是娘,倒有些像哥哥
    “哥”她低低的呓语。
    穆百里蹙眉,她估计又想起了她的哥哥。轻叹一声,还是想想怎么才能上去吧!
    山洞里火光灼灼,穆百里见她不断的颤抖,起身丢了余下的柴枝进火堆,让洞内的温度能再高一些。如果不是深渊底下有个寒潭,估计这会他们都得死。
    到底是他来迟了一步,远远便看到她落下了悬崖,也顾不得什么,二话不说便飞身相随。所幸,她体轻,所幸他在最后的关头找到了她。
    然则已经坠下太深,坠落的力量超出了他的回升的力量。没法子,他只能随着她一道坠落。
    一旁的木架上,烘烤着湿哒哒的衣裳,这是方才他从她身上扒下来的穆百里下意识的扭头去看,盖着自己的袍子,却还在瑟瑟发抖的赵无忧。
    长长吐出一口气,穆百里站起身来,那一袭墨色的中衣将他的身躯衬得更是颀长。站在洞口,负手而立,望着这个封闭的山谷。他醒来之后,确信自己与赵无忧无恙,便开始找寻栖身之处。寻到这个山洞,他便生了火,而后将赵无忧放在此处,自己去找出路。
    谁知道,这里没有出路,除非你爬上去。
    他自己倒也无所谓,只不过要带着赵无忧,便有些困难了。
    身后的石台上,传来浅浅的嘤咛,她似乎有些不舒服。
    穆百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快速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身子原本寒凉,可是此刻却有些发烫,很显然寒潭之水加上风雨侵染,以至于她染上了风寒。
    无奈的揉着眉心,穆百里抱紧了瑟瑟发抖的赵无忧。
    怀里的她,面色发青,唇色发白,整个人都脱了血色。她原就体轻,如今抱在怀里,柔若无骨就跟抱着一团棉花似的。柔软中,透着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第151章 宦臣与奸臣的苟且生涯(1)
    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消散的错觉。
    穆百里凝眉,将面颊贴在她的额头,她烧得很厉害,难怪方才又是梦话又是眼泪的。
    赵无忧只觉得冷,好冷好冷。
    可是渐渐的,那种寒意被慢慢消退。有温暖的东西裹着她,她下意识的靠近,却不知让穆百里狠狠的皱起了眉头。怀里的赵无忧蜷缩成一团,像极了粘人的小东西,就这么一点点的死死黏在他身上。
    喉间滚动,穆百里合上眼眸。
    “哥”她窝在他怀里流着泪,唇上一暖,便有清清凉凉的东西涌入咽喉,化去了胸腔里最后一丝灼热。好像是水,生命的源泉。
    殊不知是穆百里,一口又一口的把水喂进她的嘴里,渐渐散了她身上的热。
    羽睫微颤着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极是好看的容脸。没有昔日的浓墨重彩,白皙的脸上,这样深邃的眸,这样精致的五官,长得不太像中原人士,倒有些像北疆的蛮子。可可又有些不太像,这样的容色,不仅仅只是用美来形容。
    在赵无忧看来,这种美,极尽妖冶,是真正的蛊惑众生之色。
    赵无忧愣在当场,难怪他从不褪却脸上的浓墨重彩,难怪他一直不肯以真面目是示人,却原来藏着这样的倾城国色,妖冶之美。可以想象,造物神能创造出这样一个妖孽,那么这妖孽的母亲约莫也是美艳不可方物。是怎样的女子,才能生出这样的男儿。
    她倒吸一口冷气,迎上穆百里那双墨色的瞳仁,里面只有她自己的倒映,再无其他。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不管是哭是笑,实则内心深处从未有过波澜。
    他们是一类人,无心。
    “看够没有?”穆百里垂眸看她,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眼底所有的神色。
    赵无忧陡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然看的走了神。身上凉飕飕的,她骇然低眉,下一刻便将披在身上的外衣,死死的裹住了自身。她的衣裳呢?
    一扭头,火堆旁的木架上,架着自己的湿衣服在烘烤。所以她现在,除了单薄的亵,衣裤,便再无其他。如玉的胳膊死死攥紧了穆百里的袍子,快速缩着身子靠在了墙角。
    生生咽下一口口水,赵无忧仍觉得口干舌燥。
    她这才发现,穆百里此刻也只是穿着单薄的中衣。终究也是女儿家,她快速挪开视线,不愿再看他一眼。死太监,有什么好看的?某些地方,约莫丑到了极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