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节
这些行伍出身的武将,最不屑的就是李毅这些文官,仗着三寸不烂之舌,置身朝堂耀武扬威。是以在赫峰面前,李毅没有半点分量,人家压根没放在眼里。
深吸一口气,李毅耐着性子去问家奴,“两位将军走后,还有谁来过?”
家奴战战兢兢的盯着忽雷,似乎不敢言说。
还是赤铎一声吼,“你怕什么,有这么多人在这儿,你有话只管说。扭扭捏捏,莫不是你杀了延辛将军?”
这话一出口,家奴扑通就给赤铎跪下,差点没哭出声来,“不是我不是我!”
“那是谁?”李毅追问。
“昨晚两位将军走后不久,又有人叩门,是是忽雷将军去而复返,所以”
一声惨叫,伴随着忽雷怒不可遏,“混账,你敢诬陷我!”
这一脚踹在家奴的肩胛骨上,力道可不轻。直接把人给踹飞出去,连滚数个圈重重的撞在一旁的花坛底下,半晌没有动静,估计是晕死过去了。
话已出口,难以收回。
李毅快步上前,急忙俯身查看。一探家奴的颈动脉,李毅的身子微微僵直了一下,蹙眉回望着在场的所有人,“死了!”
“什么?”忽雷一惊。
他承认自己方才是力道不轻,但也不至于一脚就把人踹死了。皱眉看着有些迟疑的赫峰,忽雷心下一顿,估计这一次真的是死无对证,自己有理也说不清了。
“不可能!”忽雷快步上前。
没想到是赫峰快人一步,上前去探家奴的动脉。没有脉搏,没有呼吸,的确已经死了。赫峰陡然眯起危险的眸子,狠狠盯着眼前的忽雷,“昨夜你去而复返?”
“没有!”忽雷冷厉,“你竟也不信我?昨天夜里我跟你一道离开的,走的时候延辛将军还好好的。我回到府邸就一直沉睡,并没有再回来,我的夫人和奴才们可以作证。”
“那这是怎么回事?”赫峰指着死去的家奴。
忽雷语塞,他若是知道怎么回事,就不会有口难言了。
“忽雷将军太冲动了,原本还能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死无对证,又该怎么问呢?”李毅轻叹,“这件事不好办!”
赤铎冷笑,“延辛将军的死因和大将军是一样的,想来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要想证明自己不是凶手也容易。昨儿赵无忧说过,凶手左手有伤,想必忽雷将军不会这么巧吧?”
音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忽雷身上,这意味着什么,忽雷比谁都清楚。这是要验明正身,要验伤呢!可他身为将军,岂能遂了他们的心思。
“放肆!”忽雷厉喝,“你们当真以为是我杀了人?大将军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当那忘恩负义之徒。我没有杀人,你们再敢诬陷我,别怪我不客气。”
弯刀出鞘,可手却有些轻微的颤抖。
第662章 连环杀3(1)
“连刀都握不稳,忽雷将军的伤是加重了吗?”李毅笑得凉凉的。
“真的是你?”赫峰拔刀。
“混账!”忽雷切齿,“你我伴随大将军多年,我们跟延辛情同手足,如今却听信赵无忧那个大邺人的话,在这里自相残杀。赫峰,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是我杀了人,我为何要杀大将军?”他愤然转身离去。
赫峰愣了愣,一时间还真的找不到杀人动机。
“杀人无外乎为名为利,难道是杀着玩吗?”李毅音色沉冷,“三军无首,难道不是最好的理由吗?”
赫峰蹙眉不语,他跟延辛与忽雷情同手足,这么多年来一直伴随在巴里身边,出生入死,可谓比亲兄弟还亲。可若说亲兄弟自相残杀,他还真的有些下不去手。
“赫峰将军可要小心了。”李毅深吸一口气,“能杀了延辛将军,如此干净利落,还没有半点挣扎的痕迹,可想而知是熟人所为。话已至此,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不管李毅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赫峰的耳里,都听着有些心慌。如果真的是忽雷为了大将军的位置而杀人,那么他能杀了大将军和延辛,自然也能杀了他。
思及此处,赫峰面色微变,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狠狠的剜了李毅一眼,然后去查看延辛的尸体。
赤铎看了李毅一眼,然后望着赫峰的背影皱起眉头,“你就不怕”
“人就是忽雷杀的,有什么可怕的?”李毅笑得温和,“赤铎将军以为呢?”
赤铎一怔,不语。
“如果确定我所言不虚,赫峰将军就会明白,忽雷能杀了巴里大将军和延辛,就一定也会杀了他。”李毅眸色微沉,“说不定赫峰会先下手为强。”
赤铎犹豫,“但愿吧!”
李毅低头笑得意味深长,赵无忧这少年人果然心狠手辣,真真是不好惹的狠角色。这种人要么纳为己用,要么处之而后快,否则早晚会成为无穷无尽的祸患。
检查了延辛的伤口,赫峰急急忙忙的离开,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可想而知,李毅的那些话已经奏效了,这赫峰已经开始为自己做打算了。
赵无忧说:人的本性是求生,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无论什么时候,趋利避害才是最真实的人性。
李毅不免叹息,小小年纪就把人性看得太透彻,以后可怎么得了?
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情,如今跟赵无忧没有半点关系,她只管安然置身在荒澜的王宫里。眼见着宫娥们将棋盘搬进来,赵无忧无奈的笑了笑,抬眼便看见王后也金儿含笑走进门来。
温故不明其意,担虑的望着赵无忧。
“没事。”赵无忧抿一口水,不改面上淡然之色。
也金儿笑道,“这一次,赵大人肯跟我好好下一盘棋了吧?”
“只要王后娘娘,不必再唬我,哄我说那些天赋之能的故事,下一盘棋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赵无忧笑靥如初。
“好!”也金儿点点头,朝着周旁的婢女们道,“都下去吧,这儿不需要人伺候。”
“温大夫,你也先出去。”赵无忧明白王后的意思。
深吸一口气,温故点点头,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殿内只剩下荒澜王后与赵无忧二人,名为下棋,其实各怀心思。赵无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王后估摸着又是来探话的,不过不让她得逞,估计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
是故,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想必赵大人也知道延辛将军的事儿,他已经死了。”也金儿下了一枚黑子。
赵无忧也不抬眸看她,顾自捏着手中白子,不加斟酌便落了棋盘,“知不知道,与我有什么关系?被囚之人知道太多也没好处,该着急的只能干着急,不是吗?”
也金儿一笑,“赵大人果然是好气度。”
“这不是气度不气度的问题,左不过是无能为力,所以听听就好,别往心里去也能让自己活得舒坦一些。”赵无忧落下棋子,“王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也金儿深吸一口气,“文丞相对我说,赵大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多谢丞相大人赞赏,我可不是什么人才,左不过是吃的人多了,也就知道了吃人的规矩,知道从哪儿下嘴比较容易。这其实跟王后娘娘下棋是一样的,总归在想我下一步会走哪儿,所以娘娘提前把路给我堵死了。”赵无忧摇头,“瞧,王后娘娘的一手好棋,无忧真是望尘莫及。”
“赵大人未尽全力。”也金儿意味深长,“我胜之不武。”
赵无忧笑了笑,“在王后娘娘的眼里,赵无忧未尽全力,可在我这里,已经是竭尽全力。所以说,娘娘和我终归看不到一块去。”
音落,也金儿轻笑两声,“跟赵大人说话,还真的提着心,否则一不小心赵大人就把歪理都说成了正道,我这厢一不留神就上了道。”
轻叹一声,也金儿抬眸看她,“赵大人如此聪慧,可叹我荒澜没有这样的人才。也难怪这大邺皇帝不管朝政这么多年,这大邺依旧能国泰民安。”
听得这话,赵无忧笑了笑,“王后娘娘莫不是想说,赵家父子把持朝政多年,为祸大邺多年,其实跟巴里将军也差不多。”
也金儿一顿,一时语塞。
“我不能代表大邺跟荒澜有任何的私下协议,所以王后娘娘还是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上头还有我爹,若娘娘觉得我能代表赵家全权行事,那便错了。”赵无忧终于抬头看她,修长如玉的手,轻巧的捏起一枚白子。
指腹摩挲着棋子,浅浅笑着,“娘娘还是别多费心思在我身上,我爹虽然是大邺的丞相,而我是一品大员,但君臣有别,岂敢越俎代庖?越是身居高阁,越不敢有所差池。娘娘懂我的意思吗?”
也金儿苦笑两声,“赵大人看人看事,总是如此犀利吗?我这厢还没开口,你已经把路给我堵死了。”
“没办法,这丑话总要说在前头,如此才能不伤和气。”否则到时候王后说出口,赵无忧再拒绝,可就是驳面子,让王后下不来台。
第663章 连环杀3(2)
到了那时,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也金儿落下棋子,“赵大人赢了。”
“谢娘娘成全。”赵无忧含笑落子。
也金儿愣了愣,这才多久,一来二往的,自己在棋盘上的战局已经到了绝处。想要绝处逢生似乎是个大问题,尤其是面对赵无忧这样的人。
“你”也金儿蹙眉,举棋不定。
赵无忧笑了笑,慢条斯理的拾起被自己吃掉的黑子,“打从第一步棋开始,我就知道娘娘心里有事。若只是延辛的事儿,咱们早前就通过气了,娘娘根本没必要上心。”
棋子哗啦啦的落回棋盒里,再瞧着棋盘上被自己“吃”得所剩无几的黑子,赵无忧轻叹一声,“我爹当初教我下棋的时候,跟我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她抬头,“娘娘要听吗?”
也金儿望着她,“不知是什么?”
赵无忧回忆道,“我爹说,人生就是棋局,你若不想当棋子就作下棋的人。你若当不得下棋的人,你就做这棋盘上最后的棋子,能一子定生死,如此才能活得长长久久。若你只当下棋是兴趣,未能全力以赴,你的人生也会变成别人的兴趣。”
“赵丞相说的太深奥。”也金儿深吸一口气,“不过细想之下,也有些道理。”
“是故不管做什么事,我都得当做生死来对待。”赵无忧笑了笑,“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矫情,可摆在现实面前,就是这么残酷。”
也金儿放下手中棋子,“我输了。”
“输了并不可怕,可怕的以后每次都会输。”赵无忧亦放下棋子,“心里有了阴影,再也跨不出去了。希望无忧不会成为王后娘娘的阴影,也希望我大邺能与荒澜永世交好。天下无战,海晏河清。”
也金儿报之一笑,“可你太聪明了。”
“聪明人总是活不长久的。”赵无忧意味深长,“所以王后娘娘也不必担心。”她轻咳两声,不管什么时候,这张脸永远都是苍白至极,毫无血色的。
闻言,也金儿蹙眉看着她,李毅说过,赵无忧的身子很差,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反反复复的病着。所以今日赵无忧说这话,恐怕是当真的。
赵无忧的身子的确虚弱,如今又伤势未愈,整个人看上去孱弱无比。气息奄奄的病秧子,虽然手段高明,可就如同她自己所言,越是聪明的人越活不长久。
毕竟天妒英才,越聪明的人操心越多,所以
轻叹一声站起身来,赵无忧瞧一眼外头极好的天色,“这样的阳光真好。”
也金儿心头疑惑,“赵大人好像病的不轻。”
“倒也没什么,不管有没有病,人总有一死。”赵无忧笑得温和,好像说着与己无关的话语,没有半点伤感,“只要如今还活着,就算是上天的恩赐了。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个先来呢?”
也金儿被赵无忧弄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头有些打鼓。
等着也金儿离去,温故蹙眉进门,“这王后到底想干什么?咱们都已经在这儿当了她的人质,她还想怎样?还不放心吗?”
“倒不是不放心这次的事情,她只是不放心,我若回朝是否会生变故。”赵无忧笑了笑,“在荒澜之境,有如此国母也是荒澜百姓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