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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7章 猴子的名字

      夏然这一睡,睡了足有快二十个小时,直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醒来的时候全身骨头都像是酥软了一样,迷迷糊糊,只感觉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服的大床上。睡眼惺忪地往周围一看,她已经回到了基地酒店顶楼的套房房间里,落地窗外面透入清亮的晨光。
    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摸,床上却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夏然顿时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坐起了身。
    赵景行呢?他不在?
    他没有回来?之前的一切,难道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一阵极度的恐惧顿时从她的心底升了起来,喉咙又干又涩,像是有一大团被烧成了灰烬的稻草堵在那里,下意识地张开口叫出声来,声音却沙哑得厉害。
    “……赵景行!”
    她这一声虽然是拼尽全力叫出来的,其实声音极其微弱,但阳台外面马上就有人唰啦一声拉开了落地窗帘。
    “小然?”
    赵景行从阳台外面走进来,一身白色衬衣,手里还拿着手机,似乎是刚才在打电话。
    基地里现在事情太多,总归还是要有人领导管理,但赵景行一向是个事必不亲躬的,又担心夏然醒来之后找不到他,所以就在套房里面打电话发指令。怕说话声吵醒夏然,所以去了外面的阳台上。
    夏然一看见他,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想也不想地朝着他扑过去,撞进他的怀里,死死抱住他不放。被悬到喉咙口的一颗心脏还在疯狂地乱跳,声音都因为哽咽而有些变了调。
    “我以为你不在……以为你没有回来……”
    赵景行感觉到怀里的人正在轻微地颤抖,抓着他衣服的手攥得死紧死紧,像是生怕一松开,他就又会消失不见一般。心下一痛,抱住了夏然,把她紧紧搂进自己的怀里。
    “我在……别怕,我不会走的……”
    夏然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中。和很多男人不一样,赵景行作为丧尸,身上几乎是没有任何体味的,非要说有的话,也就只有一种微凉的死亡气息。再加上他也没有体温,全身都是冷冰冰的,本来实在是说不上有什么温馨感,但对她来说,那就是最令人安心的一种感觉。
    她似乎是越来越觉得无法失去他了。从前世重生回来之后,她曾经以为永远也不会再在感情上依赖于一个男人,有很长一段时间对赵景行百般警惕戒备,然而,最终还是被他攻破高墙堡垒,沦陷在他的怀中。
    但是……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在赵景行怀里依恋地蹭了半天,肚子才不甘冷落地咕噜噜响了起来,赵景行失笑,很快给她端上来了热好的早餐。
    “基地现在在哪儿了?”
    夏然一边喝着牛肉粥,一边往窗外看去。原先在朝临湖上的时候,从二十七层楼的套房里看出去,还能遥遥看到远处的湖面和山峦,但现在窗外只有一片茫茫的云海,有一种正在坐飞机的感觉。
    雾气缥缈缭绕,时聚时散,从窗前悠悠拂过,后面是一片清晨时分的明澈天空,透着清浅幽静的淡淡蓝色。天际细细一缕金红色的朝霞,在广阔空灵的天空衬托下,像是大片浅蓝绸缎上绣了唯一一道精美的花纹,并不炽烈耀眼,只显得晨光熹微的天空更加宁静。
    “在华夏东南部地区。”赵景行说,“这一天以来刮的都是西北风,浮空岛一直在往东南方向飘,再过几个小时,就快要到东海和南海的之间的海面上了。”
    “南海……”
    夏然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这时候一听见这两个字才想起来。泠袂是人鱼,自然不能上基地,双岛升空的时候他还在朝临湖里面,而她被赵景行的归来占据了全部心神,居然把他给忘了。
    “咳咳……”夏然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人家帮了她那么大的忙,而她一见到自己的男人,转头就把人家忘得一干二净,抛弃在湖里了。
    但这也不能怪她啊,那条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得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就算帮了她,她也是困惑多于感激。
    话说,他不是一直在南海上么?为什么会不远千里地跑到长江里来?还有,两人明明就是仇敌关系,还有一大堆的恶账没算完呢,他突然冒出来,不带任何条件地愿意帮她,这是什么居心?
    赵景行不在的时候,夏然心如死水灰烬一般,对这些事没有任何想知道的兴趣。但现在赵景行回来了,她才仿佛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般,开始好奇泠袂的问题。
    然后才想起她给过泠袂一个定位器,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带在身上。取出定位系统来一看,泠袂的位置已经到了东海上,就是说他已经自己离开朝临湖,回海里去了。
    本来想去找他,但再一转念,这家伙无事献殷勤,黄鼠狼给鸡拜年,指不定根本就没安好心,还是算了。既然他没挂,还能游那么远,这就行了,以后有机会碰到的话,再问问看他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赵景行莫名其妙地看着夏然,夏然摇摇头,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放下了勺子。
    “休息得差不多了,也该开始工作了。”
    基地里现在一大堆事情要解决。供水、燃料、电力、炮弹、火药……要啥啥没有,而且也不能一直让浮空岛就这么不受控制地随风漂着,不然谁知道哪天会不会一直漂到南极洲上面去。
    赵景行帮她收拾碗筷:“医院那边传消息过来说,江红花手术后已经醒过来了,你不先去看看她?”
    “哦,对,当然要。”
    事情太多,千头万绪的,夏然一时都有点顾不过来,不过江红花和她的猴子还是重中之重。
    江红花的剖宫手术过程不是很顺利,几个毫无临床经验的半桶水医生,做这个大手术做得几经波折,艰险无比。当时分娩室里里外外的众人,一颗颗心脏被七上八下地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好悬没被折腾出心脏病来。
    作为猴子他爸的韩衍是最纠结的一个,到后面表情狂躁,满眼血丝,一头头发都不知道被抓掉了多少,像是刚刚从哪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一样。
    最后幸好有惊无险,手术成功,江红花在煎熬了漫长的一天一夜之后,虽然好悬没了半条小命,终于还是生下一只胖乎乎的健康男猴子。现在一母一子都在医院的产后护理房里面,尽管林涵之一再强调产妇需要好好休息,但在基地里最危急的时刻,成功生下末世里第一位新生儿,这意义不可谓不大,来探望的人还是一波接着一波。
    夏然和赵景行来的时候,护理室里的人是最多的时候,同舟小队的前成员们,花璇、何孤漠等等都在那里,把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江红花刚刚醒过来不久,穿着病号服,正躺在病床上挂点滴。脸色苍白虚弱,十分憔悴,像是重伤未愈或者大病一场的模样,但嘴角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眼里全是熠熠光彩。
    刚刚出生的猴子就在病床旁边的一张婴儿床里面。已经升级为爸爸的韩衍凑在婴儿床边上,满脸胡渣,一头鸡窝似的乱发,眼睛底下两个熊猫一样的浓重黑眼圈,正毫无自觉地对着里面的猴子咧嘴傻笑,平时风流骚包的形象毁得连渣渣都没剩下,简直不忍直视。
    夏然也凑过去。刚出生的猴子就跟一只真的没毛猴子差不多,红通通皱巴巴的,也看不出长得是美是丑。估计是刚刚喝完了奶,这时候睡得正香,但睡相貌似不怎么老实,小胳膊小腿儿蹬来蹬去的,小嘴还在下意识地吧唧吧唧扁着,吐奶泡泡。
    “小然然,我儿砸才刚生出来就这么会动,是不是很健康活泼?”
    韩衍乐呵呵喜滋滋地对夏然炫耀,目光一刻都没离开过猴子的皱巴小脸上,这时候估计就连天塌下来,也别想把他从婴儿床前面拖走一厘米。
    夏然嘴角一抽。你儿砸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不是个安分家伙,非要挑着基地最危险的时候出生,现在才刚生出来就这么会闹腾,为什么她感觉将来肯定是个特能惹事儿的麻烦精?
    但刚刚喜得新生儿的父母都是绝对不能招惹的,再一看周围其他人都是一脸“韩大少现在就这德性已经在我们跟前一个个都炫耀过了你就迁就着他点吧”的表情,夏然只好呵呵呵:“……那当然!必须的!”
    韩衍继续炫耀:“你看我儿砸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是不是长得都特像我?将来颜值绝对突破天际,绝对会是个迷倒万千少女,征服无数芳心的绝世美男!”
    夏然继续呵呵:“……是是是!”她真不能理解那一张没毛猴子脸从哪里能看出来眼睛眉毛鼻子嘴巴都像韩衍,更何况就算像了韩衍,也没见他自个儿能够迷倒万千少女,征服无数芳心!
    再反观旁边病床上的江红花,半点没表现出新妈妈温柔慈爱的样子,反倒是一脸嫌弃样,咬牙切齿地白了那边的父子俩一眼。
    “……倒霉孩子,折腾了我这么长时间,痛都差点被你痛死,以后每年的今天都要抓来打一顿屁股,让你永远铭记你老妈当初生你的时候有多么辛苦,是多么伟大!”
    众人:“……”当妈的这么大怨念真的好么?
    这时候婴儿床里的猴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他老妈的怨气,突然醒了,哇哇大哭起来。哭得中气十足,响亮有力,回肠荡气,声震山河,简直一点都不像是新生婴儿能哭出来的水准。
    韩衍一下子就慌了,连忙把猴子抱起来哄个不停:“宝宝乖,不哭啊……你麻麻只是说说吓唬你而已,不会真的打你屁股的,就算她真要打,这里还有粑粑呢,粑粑会保护你的……”
    江红花:“……”
    众人都快没眼看了。已经能想象到身为华夏第一黑道军火组织少师会会长的韩大少,在家里左手拿着奶瓶,右手抓着尿布,一身婴儿背带,背着自家猴子在那里唱摇篮曲的场面,妥妥的末世第一奶爸。
    但猴子一点都不领他粑粑的情,哭得反而更加凶猛,在韩衍的怀里扭来扭去拳打脚踢的,个头没一丁点大,力气倒是不小,韩衍几乎都抱不住。随后众人就闻到一阵怪味飘散出来,猴子的襁褓和韩衍的衣服上顿时湿透一片,有某种液体滴滴答答地从他的手臂和衣襟上滴了下来……
    韩衍:“……”粑粑做错了什么!
    基地里是没有正经尿布的,因为末世里一开始大家搜集物资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去搜集这玩意儿,现在末世已经一年半,早就找不到以前的尿布了。尿布都是后来韩衍和江红花自己做的,没有那么好的吸水性,一泡尿稍大点就得漏。
    韩衍无比奶爸地给猴子换了尿布,但猴子被他抱着,还是不依不饶地哇哇大哭个不停。夏然在旁边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伸手过去:“能不能给我抱一抱?”
    韩衍实在被猴子哭得没法,郁闷地把猴子交给夏然。没想到的是,猴子一到夏然的怀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不哭不闹,闭着眼睛在夏然怀里蹭一蹭,然后就乖乖地窝在那睡着了。
    夏然被萌得不要不要的,虽说猴子现在丑了点,但那乖巧可爱的小模样还是很有杀伤力,分分钟就让她爱心爆棚母性泛滥。
    韩衍一脸受伤——被他抱着就哭得惊天动地,到别人怀里就这么乖,他这个粑粑好失败!
    “猴子一定是特别喜欢我!”夏然也炫耀地把猴子抱到赵景行的面前,那神情语气酷似刚才的韩衍,完全忘了她几分钟前还觉得这猴子以后肯定是个麻烦精,“……我一抱他就不哭了!这么有识人的眼光,将来肯定是个聪明孩子!”
    众人:“……”眼光?人家猴子眼睛都还没睁开好么?
    赵景行望着夏然抱着那个小宝宝时兴奋的模样,眸光微微深暗,柔声道:“以后我们也生一个,肯定比这个更可爱更聪明。”
    这就是他为什么想要变成人类的原因。他也想有朝一日能够拥有他和夏然的爱情结晶,也想和她一起抱着这样一个可爱的宝宝,看见她当妈妈时的模样……
    夏然挑了挑眉毛,没有回答,但赵景行这一句话,倒是引来了周围所有人意味深长看着他的目光。尤其是韩衍,虽然不敢说出来,但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
    公子,你不孕不育x无能的问题貌似还一直没有解决吧?什么时候才能让小然然也怀上宝宝啊?生都生不出来,还敢夸口说比我家的儿砸可爱聪明?
    赵景行:“……”当他什么也没有说过!
    ……
    朝临湖一战之后,朝临基地在空中漂浮了好几天,一直漂到东海上,在那里停留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渐渐恢复初步的运转秩序。
    炮弹火药还好说,毕竟暂时不急着用,最急缺的就是燃料和供水。基地里虽然有风力发电和太阳能发电,但只占一小部分,主要还是靠火力发电,没有化石燃料就意味着也无法供电。
    还有供水,之前湖心岛周围全是湖水,引进来就行了,但现在在空中,周围只有云雾。水系异能者虽然可以将云凝聚成水,但那水量实在是微不足道,就算累死了这些异能者,光是给基地里所有人的饮用水都攒不够。
    噬菌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已经蔓延到华夏三分之一的国土上,从天空中往下望去,到处都是一片片斑驳的灰白和深紫,覆盖了大地在这初夏五月里原本应该有的斑斓颜色。
    但不管是之前的灰白色细菌,还是之后突变的深紫色噬菌,都只能在淡水中生存,它们的孢子遇到海水虽然也可以萌发,但在海水里无法正常生长,所以海上绝大部分地方还没有受到噬菌的污染。
    浮空岛没有动力系统,开始的时候只能让唯一有这个力量的赵景行来控制它的飞行方向。在到达东海上一处海上油田的时候,就放走一批上面系着的小型飞岛,降落了下去,成为一座漂浮在海上的浮岛,以便从油田里补充足够的石油,作为最紧缺的燃料。
    在海上水源也比较好解决,海水淡化虽然同样需要水系异能者的能力,但比凝云成水要容易得多。
    先解决了这两个燃眉之急的问题,基地里初步稳定下来,才开始慢慢着手完善整个浮空岛。这个不可思议的空中岛屿,以后就作为基地发展的基础了。
    动力系统和导向系统要建立;新的防御体系要补充;基地所在的最上面那一层,要建立通道来方便浮空岛降落的时候,人们从基地下到地面上来;浮空岛的下半部分,也就是气体空腔的外层要加固强化,否则像气球一样一戳就爆,基地从天空中掉下来,那就废了……
    在茫茫大海上,没有足够的原料,这些工程自然是无法完成的,所以还是必须重新升到空中,飞回陆地上去。基地在东海上的这段时间里,一直相当于与世隔绝的状态,没有和外界联系过,也不知道陆地上现在怎么样了。
    基地储存了足够的燃料和存水,准备停当,打算启程回陆地上的前一天,正好是韩衍和江红花猴子的满月。虽然说现在是特殊战乱时期,但还是在酒店里办了一个小小的满月宴,作为庆祝。
    江红花已经坐完了月子,两人最近为了猴子的名字争辩得不亦乐乎,在满月宴上面就吵了起来。
    江红花兴致勃勃:“你看,我的名字出处是‘日出江花红胜火’,下面一句是‘春来江水绿如蓝’,所以我觉得猴子叫‘春来’就挺不错的,多么有诗意!”
    韩衍眼角抽搐:“春……来……人家是个男孩子好么?叫这名字,你想让他自卑一辈子吗!……不行,就你这水平,没有命名权!儿砸的名字我来定!”
    江红花拍桌而起:“凭什么?姓都已经跟着你了!你就提供了一个细胞给老娘,老娘拿这个细胞辛辛苦苦研究九个月,历尽艰辛,受尽折磨,最后忍着痛苦挑灯夜战了一天一夜,最终才发表出一篇论文,第一作者还得写你的名字,现在我连第二作者都没资格当!这还有天理吗!”
    韩衍:“……”我竟无言以对。“……但!是!那也不能叫春来这种跟翠花小红二丫美丽一个级别的名字!换一个!”
    两人在桌上直吵得唾沫星子满天飞,从最高大上的诗词名字“腾文”“煦涵”,到最容易养活的乡下名字“狗蛋”“铁牛”之类,古今中外换了无数种类型无数种寓意,也没吵出个结果来。
    当事人猴子就在一边,很无辜地窝在夏然的怀里呼呼大睡。这娃貌似的确特别喜欢夏然,在夏然那里乖得跟什么似的,想要撒尿都得专门等到韩衍接过去抱的时候,再准确无误地撒在他身上。
    最后两人实在是吵得没力气了,江红花喘了口气,坐下来喝口水,有气无力地转向夏然。
    “小然然,我们两个都定不下猴子的名字来,要不,你来帮我们起一个?”
    夏然耸耸肩:“但你发表的这篇论文,我可是连那一个细胞都没贡献啊,能有命名权?”
    “那不一样,你是猴子的干妈嘛,命名参考权总是有的。”
    “唔……”夏然凝视着怀里的宝宝,刚刚满月的新生婴儿紧闭着眼睛,那小小的娇嫩面容,就像是初春时节萌发出来的一朵半透明的嫩芽,充满了生机。
    “要是寓意太多,不知道挑哪个好的话……叫韩望怎么样?愿望的望,盼望的望,希望的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