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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越闻星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贺沉言从斜前方的审讯室里走出来。
    越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幅度极轻地对他点了下头。
    贺沉言走过来,扫过她的伤口处,伸手碰了下她的额头,没发烧,继而沉声问:“需不需要去趟医院?”
    越湛拎着医药箱站起来,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贺总这是对我的专业能力有所质疑?”
    越闻星适时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提醒越湛对别人态度好点,别像小时候一样,没说两句话就呛起来,“今天,多亏了贺总,我才...”
    越湛冷笑一声:“这当然多亏了他,不然你也不会坐在这里。”
    “......”
    越闻星闭上嘴,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贺沉言没有多余的解释,留她在越湛这里他也放心,临走前,他对越闻星叮嘱道:“好好休息,我再联系你。”
    和上次“有事打给我”的客套感不同。
    这次的话,带了点不容拒绝的果断。
    越闻星心头浮现出一丝暖意,又很快冷下来。
    几个小时前,她拒绝了他的提议。
    所以从今天开始,他们应该不会再有需要联系的理由了。
    贺沉言走出警局,越闻星伸手想去掏包里的纸巾,触到身上披着的西面料,这才想起来,衣服还没来得及还给他。
    越闻星坐了一会,等着越湛收拾下班。在路上的时候,她问越湛:“何钱的案子,他最后会怎么判?”
    越湛握着方向盘,瞥她一眼,“作为受害者,你还有空关心他?”
    越闻星把身上的西装拿了个袋子装好,犹豫道:“他因为伴侣突然去世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我听说他还有两个孩子,如果...”
    如果他真的坐了牢,那对双胞胎该怎么办。
    “他老婆有抑郁症,因为他的话受了刺激,才一时想不开自杀。像何钱这种人,做事的时候根本不考虑后果,事情发生了也难说会有多少悔意。”
    作为法医,越湛和越闻星不同,对生死这种事看得稀松平常,分析的时候语调冷冰冰地,带着评判。
    安抚她几句后,他把话题引向别处:“我劝你还是少操心别人,多操心操心自己,想想等下回家,该怎么对爸妈交待。”
    他顿了顿,车辆拐弯驶进银杏路,从这里到老宅只剩下十几分钟的车程。路边上树荫婆娑,落日的光影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人身上,越闻星看着窗外出了神。
    过了半晌,越湛问她:“对了,你怎么会和贺沉言在一起?”
    越闻星愣怔住,继而别过头,微微叹了口气,“别提了。”
    -
    因为被挟持这件事,陈欢说什么也不放越闻星一个人去外面住,越涛拗不过,也答应下来。
    刚开始还觉得自己最近是走了什么倒霉运的越闻星,一回到家,又过上了那种人人艳羡的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让她瞬间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先抑后扬的铺垫。
    能够买衣服不用看价钱,刷卡不用管余额的日子简直太爽了。
    那天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后遗症,也好像再没发作过。
    她又变成了那个众人眼里,玩世不恭的越闻星。
    和狐朋狗友喝得烂醉去扫街、去高速公路上飙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恐怖电影,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回到正规,回到她本该拥有的生活的样子。
    然而,这天一早。
    一个惊天消息,又从头倒脚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越闻星迷迷糊糊的被手机铃声吵醒,正伸手在枕头底下摸索间,陈欢突然破门而入,带着果断的步伐,坐在她床头,拿着ipad快杵到她脸上,“了了,这是怎么回事?!”
    “妈!”越闻星摸不着手机,眉头紧紧蹙着,又眯着眼看了下床头柜上的闹钟,“现在才十点...你们都干嘛呀。”
    陈欢向来溺爱女儿,但遇到原则性的问题也是绝不手软,她费劲把人拉起来,拍拍她的脸,表情严肃,“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睡觉?快起来!”
    越闻星靠在床头,总算清醒了一点,她把ipad拿过来,嘀嘀咕咕不满道:“又不是天塌了,你这么大...反...应...”
    嗯???
    她上头条新闻了。
    只见莹亮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行字
    ——[覆云集团与昭华实业联姻,双方已于月前领证。]
    “......”
    使劲地揉了下眼,越闻星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点开详情往下拉。
    新闻里一字一句,从第一次在酒店的咖啡厅遇见贺沉言开始,把两个人相遇硬拗成一段佳话,加之贺沉言前些天的英雄救美,还有何钱在挟持她时,把她错认为是贺太太的疯言疯语。
    无数次偶然,将她和贺沉言的关系,逐步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
    至于联姻和领证,就是个吸引视线的噱头。
    越闻星把ipad扔在一边,手忙脚乱和陈欢解释:“妈,这种小道消息,你不要信,都是乱写的。”
    陈欢紧盯着她,表情有说不出的复杂,压根没听她的解释,堵在嘴边的无数疑问最终汇成一句话:“跟妈坦白,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
    第6章 6颗星
    越闻星从起床洗漱到下楼吃早饭,一直和陈欢在解释这个事情。
    她趿着鞋啪嗒啪嗒走下楼梯,口渴得不行,想让张姨倒杯水来,结果话还没开口,就发现了正坐在客厅里喝茶的贺沉言。
    “......”她现在恨不得把那几天的监控录像拿出来,在陈欢面前一一放一边,那位仁兄居然还有心情,悠闲懒散的坐在楼底下喝茶?
    “了了,妈跟你说啊...”陈欢从楼上住下来,刚好看见女儿呆立在客厅中央不知道在想什么。
    顺着目光看过去,她也看见了贺沉言。
    和面对越闻星时简直是两个态度,陈欢立刻端了笑脸,走到越涛身边坐下,“哎呀,小言来了呀。”
    越涛低咳一声,瞥了贺沉言一眼,低声纠正道:“瞎叫什么,现在是贺总了。”
    “那之前不都那么叫嘛,再说...”陈欢意有所指的回头看了越闻星一眼,当即忘了刚才在楼上教训越闻星时,告诫她“女孩子要矜持一点”的原则,笑着说,“咱们马上不是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吗?”
    越闻星:“......”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她看越涛脸上得意的表情就知道,早上的新闻,他全信了。
    越涛看她还愣着,又瞥到她还穿着睡衣,立刻斥道:“有客人在,你这像什么样子,赶紧上去,换身衣服再下来。”
    越闻星破罐破摔,她趿着拖鞋走过去,端了越涛面前刚泡好的茶,喝了一大口,在沙发上坐下,依葫芦画瓢道:“怕什么,不是马上快成一家人了吗?”
    说完,她瞪了一下陈欢。
    后者好像全然没有看到似的,自顾自给贺沉言添茶。
    视线转回来的瞬间,无意中对上他同样看过来的目光。
    浅淡沉静,带了点颇具玩味的笑意。
    越闻星忍不住别开头。
    “小时候,我们了了就喜欢追你跑,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哪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俩竟然还有这种缘分,真是造化弄人啊。”
    陈欢将空了的茶杯,逐次添满,越涛坐在旁边,像一尊养尊处优的弥勒般,笑着点头,很是赞同她的话:“是啊,想起来那时候我跟你父亲,就有意给你们俩结个娃娃亲,但我看你又像对我们了了没那个意思,这才作罢。”
    贺沉言略微沉吟,才道:“那时候不懂事,让叔叔阿姨见笑了。”
    神他妈不懂事。
    越闻星轻轻哼了一声,陈欢的眼风立马扫过来,“你怎么还没上去换衣服?”
    “......”
    在这不受待见,她只好起身往厨房走去,接杯水喝。
    挪动到餐桌那时,越闻星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她脚步一顿,听见越涛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爸妈...要是看见你现在这么有出息,那得有多欣慰啊。”
    贺沉言被陈欢留下吃完早餐才走。
    席间,对于青城头条上报道的新闻只字未提,不作解释,也不提其他。
    越闻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借着送他出门的由头,将洗好的西装外套递给他,问道:“你一大清早过来,到底什么意思。”
    贺沉言放在车门上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她,直言不讳道:“我来帮你下决心。”
    越闻星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他走过来,那种让人心安的味道顿时萦绕鼻尖,越闻星不得不退后半步,而后,他说:“结婚的事,已成定局。”
    “我没有答应。”
    贺沉言似乎极浅的笑了一下,颇有耐心地同她道:“新闻一出,你觉得你还能置身事外吗?”
    一道惊雷从头劈到脚。
    越闻星浑身一个激灵,瞬间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眼神充斥着惊异:“联姻的事是你故意爆出去的?”
    “看来,我没选错人,你很聪明。”
    越闻星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真的很糟。
    她现在恨不得打他一巴掌,然而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她平复着心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离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越来越远,“你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活。”
    贺沉言敛眸瞧着她,视线在她嗔怒的面部表情上一一掠过,半晌,才挪开眼,伸手将她脑后扎着的马尾散开,栗色的卷发突然如海藻一般垂落肩头,衬得她胸口的肌肤一片白皙透亮。
    “你干嘛...”
    越闻星预备去抢被他握在掌心的发圈,结果扑了个空,秀丽的眉头蹙着,又急又气,鼻头憋出点点汗意,红通通的。
    “我喜欢以前的越闻星。”
    他很少提以前,因为那里有他最不能抵御的伤痛,可如今,贺沉言看着她说,“就像现在这样。在我面前,你不需要用冷静粉饰自己。”
    越闻星一顿,手瞬间僵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