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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男人却没有理他,甚至连视线也没有因此而向下移动过一分。他径直地越过了趴在地上的严金鞍走向黑木的柜台,把二两银子放在上面。
要一壶清酒。
柜台里被留下来的小二抖着手拿出最好的酒递过去。
男人得了酒,便着要朝门口走去。
在路过池钓这一桌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方才池钓虽然看不见,不过光听声音也猜了个七七八八。褚锦河拽着他的衣服把他揪了下来,两人连着几个侍卫一起躲在桌子后面蹲着。
褚锦河先是捂住了池钓的嘴,而后慢慢站起身来,对着他点头弯腰谄媚无比。
不知天师有何见教
男人眉毛微挑起。
你身后那人是谁
褚锦河手下不由一松,池钓自桌底下站起身来,一双无神的盲眼茫茫然的对人看去。
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来。平时只凭着淡漠的神色遮掩的艳丽在这一笑下展现无疑,正如春风初掠,冰面乍融。乌睫轻颤,笑靥浅含,满满的眉目流情。
半晌,男人从嗓子里吐出一口气来。
好像半声未尽的叹息。
真是疯了,怎么会仅仅因为一张有几分相似的脸,就疑心那个人还活着呢他明明已经亲眼看见他落入堕仙山的无底山涧之间,彻底灰飞烟灭了。
自己本不应当有什么幻想的。
他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心中苦涩渐生,转身离开客栈,身影消失在街头。
客栈里被留下的这些人无不松了一口气。
严三公子的那些仆从们这才想起他这个被忘在原地的主子,要扶他却被挥开。严金鞍脸色铁青,谁也不要扶,左脚踩在右脚上蹦跳着往前走。
池钓这群人也都从桌子下面钻出来。池钓也恢复了平时的淡漠,好像刚才的那个昙花一现的笑不过是幻象一般。
褚锦河看着他那张冰冷淡漠目下无尘的脸,微微眯了眯眼。
是夜。
夜凉如水,夏虫泣微。
山野客栈,最好的客房不过也是寻常的木床,最多不过是床板上铺就的棉褥多了两层,被子最外面粗粗绣了一层鸳鸯戏水的图,大红大艳,富贵十分。
尽管今天这客栈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过这已经是这村镇上的唯一一家能住宿的客栈。下个能歇脚的地方还要骑马走上两天才到,他们人又多,想住民宿也没有人愿意留他们,除非给钱,可尽管他们不缺金银也不能随便外露,要是惹上了什么贼子惦记,一伙一伙的来,就算褚锦河身边的护卫武功再高超也要翻船。
左右那天师看起来脾气颇好,想来也不会再回来在这破破烂烂的客栈里买那淡而无味的清酒。褚锦河拿主意,他们一伙人便在这客栈住了下来。要了四间房,廿九连着池钓和褚锦河住一间,名叫廿一的侍卫首领把余下的人分了几批,住进了隔壁的通铺。
廿九服侍着褚锦河净手净脸,熏香铺床,头发梳好抹了香膏,明日要换的衣服也抻得平平整整,在架子上搁着。床上那艳俗的被子也被换成了从箱子拿出的丝绸小被。床板先被好好地打扫了一遍,确认是没有什么臭虫。要不是这地方没有热水,肯定还是要好好洗个澡的。
池钓这才看出,原来之前在自家养伤的时候实在是委屈了这位,怪不得伤刚刚好就要迫不及待地往京都跑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啾!节奏是快不起来了qwq
第64章 冷酷仙君俏葫芦(八)
这客栈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不长的软塌,池钓自觉还算不上半个主子,便也没要廿九来帮,很自觉的抱着那被嫌弃的大红被子在软塌上丈量着铺了铺,多余的落在地上的被子被他卷起窝进上面。半铺半盖地也能勉强算是一张床。
夏日偏潮,被子里的芯子有点湿。池钓把窝在胸口的幼豹抱出来,小家伙乖乖放松身子,在被子上打了个滚,尖锐的爪子勾住脱落的丝线。扑腾了一下,一时挣扎不开。池钓轻轻伸手握住它的爪子,把勾连在上面的线解下。小豹子腿下一软,整个埋进软乎乎的被褥里面,只露出一对微微弯着的毛绒肉垫和一双琥珀色的圆润眼睛。
池钓自己也躺了上去,勉强裹住身体闭上了眼。右手抚过幼豹温暖的身体,幼豹在他枕边团成了一个球,像猫一样舒服地发出呼噜噜的声响,用娇嫩的舌尖舔了舔他的手心。
今天那位仙师可真是奇怪。没有寻常仙师出行时的架子也就罢了,竟然在这样一分灵气也无的山村里逗留买酒。依你看,这位天师大人所来是为何
蜡烛还没有灭,摇摇晃晃地闪着光,明灭不定。从床的方向传来窸窣的声响,墙角的蛐蛐开始聒噪的长鸣。
床帘放了下来,褚锦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廿九拨弄了一下蜡烛后退到墙角,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目力不逮,无所见获,因而不敢胡乱言语。
池钓挠了挠幼豹的下巴,手腕上接着便被缠上一条软乎乎毛茸茸的尾巴。
褚锦河接了下去。
依我来看,这位天师来此地无非两事之一。一为财宝,珍奇异兽,天生地养之物,不在人群聚集之处。他孤身一人到此处,便是持着讯息,专门来找那不为人所知的天珍地宝。这其二嘛便为人祸。可是若是为了求财,他还未拿到那东西,那就必然行色匆匆,绝不敢在路上如此闲逛停留。拿到了财宝之后就会心中惴惴,亦不敢在路边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