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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īρyzщ.còм 明火

      百鹰山庄的人确实比原先多了许多。
    赵晨晨望着那边来往走动的人,眯起了眼。
    “小许,”他说道,冲着那边立着的年轻男子,似笑非笑。
    “你果真又回来了,”小许迟疑着不能上前。
    “我这么个好助力,自然是毫发无伤的回来,”赵晨晨说道,“倒是你,怎的还能回这山庄里?”
    小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又迈不开步子。赵晨晨自是知道他为何又回了来,他没那胆子去跟庄主说他做的好事,王小花自也不会去把这事抖落出来,百鹰山庄这阵子还需要人手,他若回来帮工几天,也不奇怪。
    看小许往他的方向移来一步,赵晨晨嘴角勾了勾,面上却毫无笑意:“你若再走来一步,我便拧断你的腿。”
    ……
    地下牢室的睡梦并非什么舒服的体验,不过这么长时间下来,赵晨晨也早已习惯了。只要有一堆干草能往上躺靠,他就能整个晚上都睡得又香又沉。
    但今晚,本应万籁无声,赵晨晨却在睡梦中睁开了双眼。
    细细的噼里啪啦声隔着什么在响起,甚至有些晃动的细微光亮,从石梯的木质挡板缝隙中传来。赵晨晨错愕片刻,瞬时坐起,听着看着当是发生在头顶上一层空间里的动静,惊惧瞬时蹿上了喉咙。
    他疯狂砸着栅栏,用尽全力大吼起来:“着火了!来人啊!”
    主院落的卧房被急剧的敲门声打破了静谧,江棠镜坐起:“何事?”
    “少庄主,临院起火了!”
    他立时起身穿戴齐整,直奔临院而去。
    火势不小,火光冲天,明晃晃的火熏得面前如受炙烤,江棠镜只觉脚下有些不受控制的不稳。临院的主屋内不少木质器物、干草等日常补给,火势若救不下来,这几间屋子都要给烧成黑灰。
    宋玄生在招呼赶过来的仆众小厮们去抬水,见江棠镜来了,本以为他可能进不得前,但不想他虽面色难看,但还能走到近处安排救火,便觉得有了主心骨,众人忙不迭提水救火,来去匆忙,势头也更足了起来。
    只是火势仍是大了些。
    这火有些蹊跷。虽说这个季节天干物燥,但百鹰山庄一向十分注意,已多年不曾再有此事,如今怎会有这般失控的火来。
    “赵晨晨还在下面?”江棠镜问道。
    “是,”宋玄生点头,看那火势不小,怕是无人能毫发无伤的过去,“看这架势,看是难救得回来了。”
    他目光顺势看向江棠镜后方,有些讶异:“小花?”
    江棠镜回头,只见王小花一身衣裳堪堪穿戴齐整,头发草率束起,显见是惺忪睡梦中被惊醒而匆忙前来:“赵晨晨呢?”
    “还在里头,”宋玄生应道,“火太大,救不得了。”
    “……”
    她震惊摇头,似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原地愣了片刻,竟毫无预兆地,抬足就要冲向火场。
    “小花!”江棠镜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拉住她:“你要做什么去?”
    “赵晨晨还在里面,”她眉目间掩不住的焦急担忧,死命拽着衣袖要挣脱开来:“我去救他出来。”
    不过一个震惊闪念,王小花已经用力抽回衣袖,似一支离弦羽箭一般,向火场中心毫不迟疑疾奔而去。
    “小花!小花!”
    江棠镜大步急跟上去,但王小花的速度此时竟比往日更快上几分,他冲出两步,就被宋玄生和大姚拉住,眼睁睁看着她从火场边缘旁人手中夺过一桶水便冲进了着火的屋子里,那火势这样猛烈灼人,江棠镜心中震荡至极,神魂仿似飞离而去:“王小花!”
    “老大不可!”宋玄生死命拉着他,“小花已经进去了。老大,火势太大,你不能再走近了。”
    “为何不可?”
    他目眦尽裂,心头焦虑生疼,而越是盯着那片熊熊燃烧的屋子,想着她刚消失在那里,越觉袭来的恐惧铺天盖地,令人晕眩的热浪和火光充斥整个视野,耳中轰鸣不止,弟兄几个在说的话,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王小花把大半桶水当头浇下,迎头冲进烈火席卷的屋子里,慌里慌张奔至角落处,用还剩的一点水浇得那厚木隔板上头的火苗熄了一块,方才尖叫着连拉带踢将其拉开,匆匆奔下开始变烫的石梯,叫道:“赵晨晨!”
    木材烧裂的噼啪声中,艰难的咳嗽和回应几乎听不分明:“我在这儿!”
    “幸好,幸好,你还活着,”
    她庆幸自己来的还算及时。地牢虽只入口一处为木质隔板,但那里若也烧起来,浓烟和高温也能把赵晨晨给弄死在这里。
    赵晨晨见她在牢锁前翻找一会,话也说得困难:“……邢大爷可是不在?”
    “无妨,我不需要邢大爷,”
    王小花抬头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抖着手两下掰扯,那枚她时常戴在手上的檀香木手镯从几不可察的接缝处断开,露出其中薄而尖细的片状接口,趁着上方火光将此处照得明暗飘忽,只听嗑嚓几声,牢门门锁就此打开。
    “走!”
    现下不及再打开手链脚镣,她径直架起赵晨晨的胳膊。他长期化功散在身,又被高温炙烤,浑身烫得惊人,连带衣裳均被汗水浸湿,整个身子都有些虚弱无力。
    踏着脚下发烫的石梯,两人都被烟气呛得不住咳嗽,几级狭窄的石梯如险山一般难行。好容易出到上头,赵晨晨已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再坚持一下,”她说道。
    正专注避开屋中火势最险之处,却听头顶“哗啦”一声骤响,热风的动静袭来,王小花手脚俱重,心道完了,今日莫不真要折在这里。
    电光火石之际,赵晨晨猛吸了口气把王小花护在怀里朝右侧急推一步,随着一声惨叫,一截带火的房梁砸落地上,压住了赵晨晨的左腿。
    “赵晨晨!”
    王小花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就此蹦出。
    房梁不轻,他一时挣脱不得,面上苍白带汗,十分痛苦。情急之间,王小花绝望地看向四周,只见地上一支木棍,心头一喜,立刻抓起未起火苗的那一头,撬进房梁下使尽蛮力支起空隙,方才让赵晨晨把他被砸到的腿挪了出来。
    她脱下自己方才淋过水的外衣,扑灭了他衣物沾上的火星:“你还能起来么?”
    赵晨晨艰难点了点头,但王小花心知他就是起不来,自己哪怕拼尽全力,也要把他给背出去。
    “出来了!”陈宇大叫道。
    火场之外,众人终于松了口气,凝目看着那眼见是要烧废的屋子,两个人影从熊熊火光中跌跌撞撞、总算走了出来。
    江棠镜挣开了宋玄生。
    “总算出来了,总算出来了,”宋玄生说道,擦了擦额际的汗水。
    江棠镜原地立住不动,凌厉双目定看着那全身狼狈的两人互相搀扶,脚步蹒跚地走近前来,脑中一阵后知后觉的震悚。
    他们俩?
    近段时日不是不知道王小花对赵晨晨多有照顾,但不曾想到,竟已照顾到了这份上了。江棠镜全身肌肉绷紧,刚刚一刻的庆幸消散殆尽,什么脚下虚浮、眼前晕眩、耳中轰鸣忘了一空,全被直冲顶心的震怒控制了手脚。
    “老大——啊!”
    王小花架着赵晨晨走近,一颗心脏终于落回胸腔,正自由衷庆幸,却见迎面而来的江棠镜冲着赵晨晨就是一拳,她拉扯不及,赵晨晨立时向一旁翻倒在地。
    不止是王小花,在场众人均被这忽然的一下给怔住了。
    她胸前衣襟被一把揪起,猛然提到江棠镜面前:“你救他做甚?”
    冷冷的质问之声。
    望着他怒极的双目,王小花已吓懵了,面无人色:“……他不能死。”
    江棠镜冷笑一声:“他怎么就不能死了?”
    “……”王小花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领口收紧的力道让她难以呼吸,只见他眼里尽是冷漠的嘲讽和质问:“你不是最怕死的,怎的值当为了救赵晨晨,连命都能豁出去了?”
    “……他对山庄很重要,”王小花总算回过了意识,但全然不知所措:“他知道的很多,能、能帮到、帮到山庄。”
    身后传来崩裂倒塌的声响,火光瞬时高高蹿起,而救火的仆众手边放着水桶,不明所以地远远站着,几个弟兄也立在不远处,面上出现了疑惑和不忍。
    “老大,”宋玄生走上来劝道,“小花一时情急,现在人也都好好的,好不容易出来,总比出事要强。”
    江棠镜松开了王小花的衣领,但那一腔震怒仍处在失控边缘:“我倒要看看,我山庄处死了个魔教余孽,能有何了不得的后果。”
    王小花眼看江棠镜上去就踩赵晨晨的胸膛,压得他咳嗽都咳不上来,急忙奔上前去,急急央求:“老大,不要这样,他伤得很重。”
    “小花姑娘,不用求他。”赵晨晨躺倒在地,出气多进气少,双目却冷冷抬起看着江棠镜,只换来一声暴戾的冷笑,碾压的力道更重,喉间不由嘶声不止。
    赵晨晨全身是汗,衣服沾满了灰烬尘土,左腿被砸到的那处衣料炙烤焦黑,一定伤得厉害,方才都不能用左腿使力走路。
    王小花不知道她自己现在也同样狼狈,湿衣湿发在火场中烤得半干不干,身上多处黑灰和细小灼伤,像个疯婆子一样:“他帮我挡了房梁才伤成这样,老大行行好,他没做过什么非死不可的事……”
    “老大,”宋玄生知道江棠镜怒火攻心不管不顾了,只得再过来低声劝着,“方才也说这火来得蹊跷了些,莫不还是先把人看管着,查个清楚来得稳当。”
    赵晨晨见江棠镜无动于衷,而王小花已嘶声带泪,不由闭眼长长叹息一下,摇了摇头。
    “江少庄主,赵某今天确实也见着一个怪事,自以为与这火不无干系。若你愿听,我也能把这其中蹊跷告知一二。”
    身后的屋子想必已彻底塌了,火势也烧到了尾声,众人脸上的火光低了下来。江棠镜看了眼赵晨晨,再看了眼王小花,随即松了手,往侧后方略一偏头:“立诚。”
    大姚上来一步:“老大。”
    “带小花到后山壁牢,关禁闭一日一夜。”
    “……”
    “没听见么?!”
    大姚忙应了一声,王小花这时才觉得身上冷意传来。后山壁牢在悬崖旁边,只一道铁栅封住牢口,关在其中几乎等同于没有遮蔽,可以受尽风吹雨打。
    她意识漂浮,勉强跟着大姚走开,听到江棠镜在后面吩咐:“拉他去埙院,看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