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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袅垂下眸光:lsquo;戏演的多了,骗过自己。不知不觉动了心才是好玩呢。rsquo;她心中寡淡,面上却有些不自在,微微低着头,纤长雪白的后颈上沾了层淡淡的粉色。
裴峥眸光深了些,没再逗她。
马车从长巷一路出去,恍惚不过昨日之事,江袅却知道,她进宫已有三月。女孩低着头把玩着手指,最终还是忍不住掀开帘子。
今日天气不好,外面不知何时下了些雨。滴滴答答地顺着房檐留下,被马蹄踩到又溅起水花。
江袅看着有些出神。她幼时有过很多这样多的雨天,却从未如今日一般叫人觉得自在。女孩眉头渐渐放松,唇角也多了抹笑意。
卿卿喜欢下雨天原本闭目养神的裴峥忽然问。
江袅拉着帘子的手顿了顿,慢慢点头。又想着他闭着眼睛看不见,轻轻应了声。
裴峥不再说话。他幼年丧母,初时并不得先帝喜欢。那时安贵妃掌权,奴才们只知安王,不知太子。那冷宫里的雨日确实不好受。
青年神色淡淡,江袅却察觉他心情不大好。
陛下,不喜欢雨天她试探着问。
女孩小心翼翼地,好似他不喜欢便也不敢再喜欢。她有些怕他,更害怕他反悔,不让她回家。
裴峥睁开眼看着她,见女孩眼中隐隐担忧,不由笑道:卿卿放心,我虽一生食言无数,但答应你的事却一定会做到。
江袅还愣着,便被人一把抱在怀中。男人揽着她腰肢,微微叹了口气:别动,让孤休息会儿。他贴在她耳边,却小心地没有弄乱她发髻,只是轻轻抱着她闭目睡着。这样的情景在宫中也经常发生,江袅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挣扎。
他看起来确实很累。
车内静静的,轱辘溅过水花一路往前,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江府。府内众人早已在门外恭候,车子停下后裴峥便慢慢睁开了眼,他眼底清醒像是没睡一般。
叶凌云持刀在一旁立着,裴峥扶着江袅从车中出来。
不过三月不见,江垣修像是老了许多,江袅眼眶红了红,终是没忍住:父亲。她声音小的可怜像是儿时撒娇一般。
江垣修想伸手去摸摸她发顶,看见她身边帝王后又颓然垂下。
好孩子。他叹了口气,又看向穿着私服的帝王。
爱卿不必多礼,和之前一样就好。裴峥淡淡道。
江垣修向来看不透他,因此也不多猜测。
自进了江府后江袅脸上的笑意便比之前多了许多。整个人也不再防备紧绷,慢慢放松了下来。裴峥察觉到这种变化,心中竟软了些。
饭后江垣修陪着皇帝说话。江袅站在以前的闺房外看风景。那会儿刚下来些雨,天气晴的时候池塘里鱼儿便活泼了起来。江袅看着不由弯了弯唇角。
七娘可要捞鱼玩儿冬儿见她心情好,不由笑道。
这世上便也只有家中人会唤她七娘了。那日瞒天过海之计后冬儿已是后悔,如今见她并未受什么伤害,心中这才安慰些。
渔网没一会就被下人拿来。
江袅趴在栏杆上逗着鱼儿玩,她也不捞上来,只是拿着网子堵住它们去路,待鱼儿惊慌失措又往别处去。
像个小孩儿似的,顽皮的很。
她这副样子和宫内时的安静完全不同。不远处男人正思索棋路,裴峥抬起头来看着,却看见了不远处那道紫色的身影。江袅正拦住鱼儿去路,面上展了些笑颜,却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回过头去便见青袍青年隔着长亭远远看着她,不由微微怔愣。
他们隔太远,江袅看不清男人表情,想了想,最终却还是冲他笑了笑。
江垣修棋子落下便见裴峥收回了目光,看了眼远处正玩的开心的女孩,心中柔软,嘴上却道:七娘向来如此,陛下见笑了。他语气纵容。
裴峥拿着白子的手顿了顿:太傅不必试探孤,阿袅如何,孤自是知道的。他这时不再唤她卿卿,反倒唤了阿袅。
江袅刚入宫时他怕陛下因三娘之事迁怒于她,又担心她身子不好,难以在宫中生存。如今见她一切尚好,不由松了口气。这才想起下车时陛下看七娘的眼神来。
他教习裴峥多年,即便是他年少慕艾对江姝有意时也不曾这般看过她。他看向那孩子时,目光不自觉软了下来。
江垣修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
帝王恩宠虚无缥缈,纵使有一时却不可长久一世。裴峥现在宫中只有江袅一人,可以后呢他自小疼爱她,将她护在掌心,那时也曾想过让她不要出嫁,就这样在家中一辈子也好。可世事弄人,那个孩子终究进了宫。
白子落下,棋局已定,江垣修感叹:陛下青出于蓝。
裴峥捻棋轻笑:太傅想必有话说。他知这一局棋只是引子,果然见男人撩起衣袍跪下。
臣确实有话说。江垣修微微俯身对帝王道:臣此后愿倾江氏之力辅佐陛下,但请陛下善待臣女,日后若是七娘不得陛下喜欢,也望陛下能允许臣将她接出宫来。他顿了顿,又看了眼远处亭台:她身体不好,本也没多少时日的。
这林中只有他们两人,裴峥拿着棋子的手顿了顿。原本散漫的眸光略沉,不知为何,他听到时日无多这几个字便觉分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