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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吏皆是惊了一跳,他们也从未见过冥王说这么多话,即使是判案断事,冥王从来是惜字如金,威严凛然,如今新来的判官还是问他私事,他却答了如此之多。
妖千没想那么多,以为冥王也是个好说话的,听了他答话,妖千便笑道:大人,我听您唤那侍从唤作书丹,唤个名儿语调与寻常他人有别,仿佛十分亲昵,又事事迁就她,要什么给什么,什么好东西都往她手里送。人间若是有男子心悦美貌姑娘,也是这般,或是对待心爱的妻子皆是如此,我父母便是这般相处,如此,妖千才这般问大人。rdquo;
大人可是每每见到她,心中尽是喜爱,仿佛什么好都给不够,想与她长相守?rdquo;
长hellip;hellip;相守hellip;hellip;rdquo;离渊下意识的将手按住自己的左胸心口的位置,他脸色又白了一分,他手指微颤,可是hellip;hellip;这里什么也没有。rdquo;
妖千愣了一下,见冥王脸色有异,以为自己问错了,惹了人不高兴,他尴尬笑道:是下官猜错了,下官也是个没伴的,如此猜测不过是按照所见所闻,望大人莫要见怪。rdquo;
若不是相爱之人,大约是别的吧。rdquo;
不!rdquo;离渊眼眸突然睁大,他指尖掐在手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翻滚,但那记忆如同上了锁一般,白茫茫一片,努力的想要想起什么,却如针刺一般的疼。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hellip;hellip;rdquo;
你没有猜错,可是没有猜错什么呢?
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情绪也没有,与人间情爱无一丝相同,更与那些或深情或痴狂的阴灵相左。
妖千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虚空中有狂乱的罡气飞舞,离渊仍然毫无察觉的喃喃自语,鬼吏们被强大的神明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压压得瑟瑟发抖,皮骨仿佛要被碾碎一般!甚至有道行低的小鬼已经七孔流血!
大人!rdquo;连妖千被狂风与威压压得直不起腰,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忌讳,竟是惹得冥王大人狂躁至此,衙里的物件已经东倒西歪粉碎无数,小鬼们在这么下去得死一大片!
大人息怒!rdquo;妖千扯着嗓子喊,那冥王仿佛听不见一般,整个地府已然有混乱之势!
甚至那些排队的阴灵也受到了影响,一个个惊呼躲进角落瑟瑟发抖。
左岸的孟婆眉头微皱,像是感知到什么不好的预兆。
而地府里的妖千此时也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正在此时,他眼球突然一动,用力一嗅,接着大喊出声:大人!此地有活人气息!rdquo;
若是活人来了地府,阳世的热血气息被鬼怪们嗅到,必然要勾起贪欲与执念。恐怕恶鬼皆要暴起!而且此时此刻冥王大人还如此不正常!若是无人管辖,单凭其余鬼吏恐怕难以镇压啊!
谁知他话音还未落,突然那风暴就平息了下来。只见冥王大人一头白发凌乱披散在身后,已然提步往那气息处飞去!
妖千怕此时不正常的冥王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若是遇见那活人,而冥王此时暴躁不已,或许稍微一个不慎就能捏死凡人。
凡人是何等脆弱。
神明可怒可引发灾祸,但唯有不可无故直接诛杀活人,此乃大罪。
妖千担心不已,连忙跟了上去。
一路上花草全是七零八落,甚至忘川河里也是一片绯红,全部是被狂乱的罡气削落的、从两岸掉落的曼珠沙华,鬼怪们也死了无数。
他继续前行,于一片蓝色樁冥前停下,而后愣在原地。
他终于看清了那位跟在冥王身边的侍从的面目,狂暴的风吹开了她贴面符咒,活人的香甜气味散发出来,混着她绝美的面容,如同令人沉沦的迷.药。
可令恶鬼癫狂。
周围是如海一般的大片樁冥,她躲在花丛里,黑色的长发被风吹散开来,柔软的铺在她纤瘦的肩头、铺开在摇曳的樁冥花瓣上,皮肤白皙如瓷,五官如神精心雕琢般完美无瑕,眼尾微微湿润,脸色有些苍白,她看起来脆弱也而稚嫩,如一只被惊吓到了的幼鹿,牵动人心,惹人怜爱。
而那位冷若冰霜的冥王,方才还暴戾不已,此时此刻他扒开樁冥,修长冷白的手指微微触碰到少女的脸颊,声音轻如呢喃:吓到了吧,是我不好。rdquo;
他声音那样轻,听起来温柔得如同要醉了人。明明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但是这个错觉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差点被风刃割到,符也掉了,还好躲了起来,冥界好危险。rdquo;少女这样说。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hellip;hellip;rdquo;离渊喃喃地重复,他的手甚至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他的身体一瞬间如同受到刺激般麻木的冷,甚至手脚发软。
这是害怕。
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颤抖,为何浑身发冷,为何身体不受控制。
这就像习惯的本能,身体记住了此前一切浓烈的情绪,心口却空荡荡的,感情全部被剥离。
好难受hellip;hellip;rdquo;他这样说着,但他不知道这难受从何而来,如同这不受控制的身体。
就像生病了,可神明不同于凡人,他们生不了病。
如邪魔入体。
他眼皮微微垂下,冰蓝色的眼眸掩盖于长长的睫毛里,如同暗影里美丽的琥珀,映出了书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