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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龙泽愣住了。
    刚才和李贺插科打诨的时候完全忘记了严嘉木也站在一边,小孩子年纪虽然小,但是有些话也听得明白。想必是听到了李贺的父母会托梦给李贺,于是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龙泽回忆了一下,严嘉木的母亲去世很多年了。
    他弯腰蹲下身体,目光直视着严嘉木漂亮的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低声问道:“嘉木这些年有梦到过妈妈吗?”
    严嘉木紧紧抿着嘴巴摇摇头,那模样看着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可他还是固执的在问:“李贺叔叔的妈妈去看他了,我的妈妈不来看我是因为我做的哪里不好惹妈妈生气了吗?”
    龙泽轻声一笑,“当然不是。我们嘉木长得好看,心地善良,学习成绩又好,还听话。怎么会惹妈妈生气呢?嘉木乖乖的,妈妈就会来看你了。”
    “真的吗?”
    龙泽点头,他望着严嘉木的脸还想问个问题,可看到小家伙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有些话便说不出口了。只是重重揉了揉严嘉木的短发,他道:“嘉木早点回家吧,你的爸爸在等你回家吃饭呢。”
    想到爸爸,严嘉木连忙点了点头。
    虽然他很想妈妈,可是也不能辜负爸爸。
    看着李贺开车离开,龙泽才拧着眉回到办公室内。小貔貅坐在顾渺然的肩膀上,注意到龙泽的表情以后,从身后掏出了一根棒棒糖:“泽泽吃糖!”
    龙泽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崽崽哪里来的糖?”
    小貔貅露出笑容,“哥哥给的!”
    哥哥就是严嘉木。
    于是龙泽又叹了一口气。
    顾渺然瞥他一眼,“你怎么回事?送嘉木离开以后一直在叹气?”
    龙泽挠挠脑袋,将刚才和严嘉木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随后又小声道:“我觉得嘉木那小崽子挺可怜的。你说他妈妈怎么不去看看他呢?严景尧平时又忙,小家伙这几年的日子估计也不太过。”
    顾渺然揉兔子的手顿了顿,似淡淡道:“今晚鬼门大开,那就去找找嘉木的妈妈在不在。”
    小貔貅探出脑袋,小爪子啪叽一下按在顾渺然肩膀上,“找!崽崽去找!”
    龙泽一下子就乐了,“怎么,你还挺懂的呀。你怎么帮你哥哥找妈妈?”
    小貔貅歪了歪脑袋,没回答。
    事实上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卖个萌。小貔貅一卖萌,龙泽顿时无话可说,只想抱着崽崽揉一揉亲一亲举高高。
    *
    晚上八点左右。
    夜深了,圆月高高挂在天穹之上。今夜的月亮与往常不大相同,虽然又大又圆,可是周围朦朦胧胧像是挂在一个圈圈里。李贺站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总觉得外面的月光似乎染着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想到龙泽和他说过的话,忽然一机灵,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没有再看,离开阳台走回了客厅。
    这里是严先生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就在严家别墅的隔壁,通常是几个保镖一起住的。李贺是第一个回来的,他看了眼门的方向,恰好看到的门锁动了动,一位保镖搓了搓手臂走了进来。
    “这么到现在才回来?”李贺问道。
    那保镖闻言有些一言难尽,“这事儿说来话长。本来我六点就下班了,想着出去买点凉菜回来,结果买完以后开错路了。”
    “开错路了?”听到这个回答,李贺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保镖喜欢买的凉菜摊距离这儿其实并不远,而且对方都是凉菜摊的老客户了,这条路堪比回家的路,怎么着也不会开错才是。
    对方看到李贺的表情,耸耸肩膀:“你也觉得很奇怪是不是?还有更奇怪的呢。我开错路以后开了导航,结果导航失灵了。我感觉我在一个地方打转,转了可能有大半个小时。直到不久前我才顺利开回来。”
    说完以后,他小声嘟囔了几句:“我听凉菜摊主说今天是中元节,也就是鬼节。然后又遇上这破事儿,整的我紧张的要命,总觉得好像有个鬼跟在我身后似的,真的有点恐怖兮兮的。”
    李贺……李贺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沉默地望着对方。
    那保镖一看李贺奇怪的表情,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紧接着笑道:“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难不成我身后真的跟了个鬼回来?”
    李贺:“……”
    保镖:“不是吧?!”
    李贺连忙摇头,“那倒没有,你别多想。”
    事实上,李贺的内心是这样:我靠,你真的要看看你身后是不是有个鬼盯着你!说不定他跟着你回家了,而且还趴在你肩膀上!龙泽怎么说什么就是什么!太他妈恐怖了!那我现在要怎么办?我要回房间吗?这个鬼会不会突然转移目标盯上我!
    僵着脸,他对保镖道:“去洗个澡吃个饭吧。”
    保镖:“还吃个屁的饭,下了车我才发现我买的凉菜都不翼而飞了。”
    李贺:“……”不会是被那个鬼给吃掉了吧?
    他沉默着回到房间里,下意识的掏出手机给龙泽打了个电话,龙泽那边好像很闲,很快就接通了电话。听着李贺叽里咕噜分外激动地一通吼,龙泽掏了掏耳朵,很淡定,“哦,不用紧张的。那个鬼应该就是想吃凉菜而已,不会跟你们回家的。”
    李贺:“……龙局长,你那儿声音怪怪的。”
    像是低吼,又像有人在低低的啜泣。光是回想一下,李贺便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要窜起来了。
    龙泽依旧非常淡定,“是吗?我们处理局的人正坐在鬼门前面喝酒聊天呢。一起来吗?”
    啪嗒。
    李贺挂上了电话。
    龙泽看着突然被挂断的通话,挠挠脑袋。随后,招呼着几个看守鬼门的大哥,“哎呀别跟我客气,多吃点多吃点,省的等会儿没力气维护秩序了。”
    小貔貅趴在他的肩膀上,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看守鬼门的大哥一共只有两个,身上穿上衣服,但是却看不清长相,就像是一团黑雾将人脸全部隐藏了起来。见到小貔貅可可爱爱,一人伸出手轻轻地碰了崽崽一下,被崽崽啪一下用爪子按住了。
    小貔貅仰起头,“黑黑。”
    守卫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缩回来,小声道:“她好可爱。”
    夸奖崽崽四舍五入就是夸奖自己,龙泽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那可不是,这是我家的崽,必须可爱啊。”
    顾渺然看了眼与有荣焉的龙泽,倒是难得的没有出声怼他。因为在顾渺然的心中,她和龙泽的想法显然都是一样的。他们家的崽崽,必须是可爱的。只能说这守卫眼光不错。
    玄风乐颠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身后是鬼门,几个小时后便是百鬼夜行,但他的心情依旧非常好。从口袋里将一直在吃苜蓿叶的小兔子抱出来递给崽崽。崽崽显然很喜欢这只小兔子,崽崽年纪小,忘性也很大。先前还因为那只白兔子而嚎啕大哭,如今看到这只小兔子却也笑得露出了大门牙。
    顺手揉了一把崽崽的脑袋,玄风站在一侧。
    临近子时,天穹上的圆月愈发透亮起来。如果李贺还站在天台上就会发现此刻月亮四周的红光似乎更加浓重了几分,那红色如同血液一样,是殷红殷红的。
    两名守卫面无表情的站在鬼门两侧。
    咚——
    沉闷的声音从不知名的远方传来,守卫低喊一声:起。
    鬼门瞬间大开。
    早已挤在门口等待出去的鬼魂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一道门隔绝了整个世界,一劈为二,一方是念着鬼魂的生人,一方是渴望团圆却知无望的游魂。
    “哎呀开了开了,可终于开了,没想到鬼界还挺准时的。”
    “啧,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吧?虽然咱们守门大哥挺冷淡的,但是每到中元节向来只有提前开门,从来没有迟到的。”
    “嘿嘿,是呀,我两个月前才因为车祸死了。”
    “那你这应该死的挺惨的啊,我看你这脸好像还行?”
    “嗐,那不是因为我老婆去找了那个什么入殓师给我化妆了吗?哎,我当初死的可惨了,不过还好,我老婆孩子被我推了一把都没事儿。不说了不说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我有点想他们了。”
    热火朝天间,龙泽给了守卫一个眼神,站在鬼门沉声问道:“很抱歉打扰各位一点点时间,我想问问你们里面有没有叫霍蓓的?”
    对于出现在门口挡着他们的人,鬼魂们倒也不觉得生气,反倒是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霍蓓,霍蓓是谁?霍蓓在哪里?
    突然,有几个鬼魂被推了出来。
    都是女性,长得和严嘉木都不像。龙泽拧了拧眉,直接问道:“生前结婚了,丈夫叫做严景尧的,还有一个儿子的霍蓓是哪个?”
    没有鬼回答。
    龙泽抿了抿唇,正欲说什么的时候,远处忽然又有一人连蹦带跳地跑过来,“这里这里,还有一个霍贝。”
    龙泽看着面前神色激动的男鬼,脑门上露出了一个问号:“霍蓓呢?”
    男鬼指了指自己:“我啊,我就叫霍贝。”
    龙泽:“你哪来的回哪里去,你连最基本的性别都不符合。”
    耽误了一群鬼十来分钟的时间,龙泽也不好意思再拦着他们。等了一年才等来这么个机会,大家也都不容易。守卫看了他一眼,随后挥挥手,喊道:“走吧。”
    龙泽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
    蜂拥的鬼群很快就消散在四周,拥挤的鬼门瞬间安静如鸡,空空荡荡的。两位守卫大哥对着龙泽等人点点头,“接下来的这一天就麻烦你们了。”
    “哦。没事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们要做的就是盯着这些鬼魂一点。
    有些鬼魂会想着要搞事情。
    比如说逗一逗人类,亦或是去了一趟人界以后突然对人界又有兴趣了,就想着趁机附在人体上,再也不用回鬼门以内。但这样的鬼属于很少的那一部分。大部分的鬼都很有自知之明,他们在鬼界的时候也学过一些知识——
    即便是附身在生人身上,过了一段时间也会灰飞烟灭。
    最重要的是,鬼界挺繁荣,也挺好的。
    龙泽探头看了一眼鬼门,“这是走光了?怎么就是不见霍蓓?”
    守卫挠挠脑袋,“应该是差不多了吧。你们要找的人会不会改名字了?”
    “没有听说啊,算了,等一下再看,那我们先走了。”
    龙泽一行人抱着崽崽很快便消失在了鬼门前。不多时后,鬼门后突然走出来一个女人,对方迷茫地看了眼周围,只能看到两个面无表情的守卫。她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小声的问道:“两位,今天又到中元节了吗?”
    守卫见到她也是一愣,“是你啊。”
    眼前的女人很特别,每年中元节都会如期而至,但每次都在附近徘徊。她说要去看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守卫也想帮这个女人一把,可他们作为鬼门守卫,却无法离开这里。
    每一次,他们都给对方指了方向。
    这次也一样。
    女人有些低落,“我记得路,但是我过不去。今年我再试试,谢谢你们了。”
    守卫摇摇头:“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