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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点好菜,吴蔚然端起面前的浓茶抿了一口,问:“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
    程郁捧着茶杯暖手,他手指冻得通红,只有指尖泛着粉白色。吴蔚然时常觉得程郁看起来不像个工人,哪怕看着他的手也会这么觉得,普通工人没有他这么好看的一双手。
    程郁不知道吴蔚然在想什么,他沉吟一会儿,道:“高主任偏袒自己车间的几个人,不仅这次的事情里偏袒,平时肯定也没少任由他们欺负人。综合管理办公室那个主任唱红脸,让厂长唱白脸,搭了这么一出戏,让厂长在赵……在海源集团的人面前做了一次好人。”
    吴蔚然点头,道:“是这个理没错,而且这里边还有几层关系。”
    程郁瞪着眼睛望向吴蔚然,等他继续说下去,吴蔚然慢吞吞道:“综合管理办公室这个部门处在所有科室之上,干的活却很琐碎,不过油水很丰厚,是个肥差,办公室的主任史国强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十多年,让他调任他不去,给他升迁他也不去,霸着这个位置不放。但是这种肥差,当然厂里许多人都眼馋,高主任就是其中一个。”
    “加工车间也是厂里的核心车间了,收入未必会比办公室的灰色收入少啊。”程郁说。
    “加工车间的收入高,这话没错,但所有的收入都来自于工人拼命去干,高主任一天要操多少心,哪有办公室轻松舒服。所以高主任也争取过办公室主任的位置,被史国强知道了,这回史国强也是由着高主任丢脸,让厂里领导看看他是什么德性。否则这事儿在史国强那里就能结了。”
    程郁诧异咂舌,道:“你是说他故意让孟瑞把厂长叫来的?孟瑞如果叫不来厂长呢?”
    吴蔚然摇头笑笑,说:“怎么可能,临来加工车间之前,他把我叫过去开年度总结会,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安排厂长行程,一句正事还没说就被叫来了,临出门前他特地调整了行程顺序让厂长秘书拿去了。就算孟瑞叫不来,他也有的是法子让厂长来。”
    程郁听得下巴都要掉了,好半天才感叹道:“原来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盘。”
    吴蔚然点点头,说:“所以以后如果再有这种事,你千万不要开口出风头,孟瑞开口是因为孟瑞家底殷实,来上班只是应卯寻乐子,若是真没了这份工作,她倒也不是活不下去。”
    程郁缓慢地嗯了一声,问:“那你呢,你怎么还敢怼史国强,你不怕他给你穿小鞋吗?”
    吴蔚然被他突然的反问给问得呆了,恰好服务员来上菜,吴蔚然连忙拿起筷子岔开话题,说:“菜来了,快吃吧。”
    程郁的余光瞥到吴蔚然,发现他一直望着他,眼里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第33章
    程郁和吴蔚然吃了饭,时间尚早,于是两人又往宿舍走,顶着风雪,程郁突然很是感叹地说:“今天这事儿,我倒是没想到孟瑞姐能这么仗义。”
    吴蔚然嗯了一声,表示赞同,说:“是挺仗义,一般人不敢像她这么直白,直接顶在领导面前揭短。”
    “我们孟瑞姐可不是一般人。”程郁笑起来,说:“她平时连班都很少上,动不动就翘班溜了,也不怎么干活,调人去其他车间的事,老员工里只有她没去过,总说自己是女同志,又是体力跟不上,又是要照顾孩子的,车间里的人也没办法,只能让着她。”
    吴蔚然的笑意更明显了,说:“那这么一回,你是不是觉得孟瑞都不像你平时认识的那个人了。”
    说曹操曹操到,他们正并肩走着,远远就看见了孟瑞,孟瑞拎着食盒往后巷走,一般去厂里大门太远,许多人都从后巷回家,但这会儿才是中午,孟瑞看着就已经要走了。
    看见程郁,孟瑞喜笑颜开地迎上来,道:“小程啊,我正愁路上遇不到咱们车间的人呢,下午你帮我给车间领导请个假,就说我去接小孩了,前段时间放寒假,把他送到姥姥家,这马上过年了又要带着姥姥一起回来,我怕他们舟车劳顿吃不上饭,还从食堂带了饭回去,下午我就不去了,你帮我说啊,别忘了!”
    孟瑞说完,也不等程郁的回答,风风火火又走了。才下过雪,街上还滑,她穿着粗跟的过膝靴,走得既小心翼翼又虎虎生风,看得程郁和吴蔚然都愣在原地。
    好半天,程郁才回过神来,说:“只是我的幻觉,孟瑞姐还是那个我熟悉的孟瑞姐。”
    他们走在宿舍楼下时刚巧碰见了陪着唐远打针回来的张衍,四人在楼下碰到,张衍冲吴蔚然点点头,以表先前在车间里他帮忙说话的感谢。
    吴蔚然问张衍:“他好些了吗?”
    唐远笑了笑,说:“好多了,已经退烧了。”
    骤然出柜,唐远和张衍在程郁和吴蔚然面前神色都有些不自在,但程郁和吴蔚然都没有对他们彼此搀扶的姿势投以太多异样的眼光,这让两人暂时卸下心中重担,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上楼。
    走到楼上,程郁才知道唐远和张衍跟他们同住一层楼,都住在二楼,只是两人宿舍中间隔了十几个宿舍,一个在楼梯这头,一个在楼梯那头,要走上一段距离,所以平时上下班几乎没有碰见过。
    想了想,程郁对唐远和张衍说:“有空来我们宿舍玩吧,平时下班了也挺没意思的。”
    张衍点头,很有些感谢意味地说:“好,等过了年回来,我给你们带些家里的特产来。”
    程郁和吴蔚然看着张衍搀着唐远走远了才进门,进了门以后吴蔚然就道:“你们下午还要去上班吗?”
    程郁慢吞吞地说:“应该是要的吧,我还得给孟瑞姐请假呢。”
    吴蔚然这才将话题拐到自己关心的问题上,问:“下午上完班就放假了,你过年准备怎么过?”
    吴蔚然想问程郁要不要回家,这话到了嘴边,又被他悬崖勒马给憋了回去。程郁从没提过他家人的事,平时手机揣在口袋里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再加上他清清冷冷的性格,吴蔚然猜测他的家庭有一些问题,所以便没有不识趣地开口去问。
    程郁似乎没有想过过年的事,又像是根本不想过年,他愣了几秒钟,最后说:“就这么过吧。你呢?你要回家吗?”
    尽管吴蔚然已经尽可能小心地去避开一些敏感而容易伤人的问法,可这个问题好像还是伤害到了程郁,吴蔚然敏感地感觉到程郁的眼睛垂下来,难掩失落。
    可程郁问了,吴蔚然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说:“对,我家里过年都是要回去的,所以我……”
    觉察到吴蔚然有些歉意,程郁笑起来,说:“你不用觉得你的问题伤害到我了,我没关系的。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们过年跟你们不一样,我们过年的时候会有一些领导之类的大人物来,然后给我们发吃的和玩具,但是那几天我们都要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也不能随便睡觉,免得把新衣服睡皱了,甚至是尿床了,睡出起床气了,让院长在领导面前不好看。反正过年……我觉得还挺没意思的,现在这样安安稳稳休息几天就很好了。”
    吴蔚然万万没想到程郁居然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他紧张而懊悔地吞了口口水,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刺激你的。”
    程郁咯咯笑起来,说:“这有什么刺激我的,阖家团圆是好事啊,多好。不过我连我父母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也没什么遗憾的。”
    吴蔚然还想再问许多问题,程郁却轻轻带过,温和却不由拒绝地结束了这场对话:“好了,虽然你还有很多问题,但确实该睡了,我下午还要上班呢。”
    吴蔚然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想,怪不得程郁看起来总是那么冷冷淡淡还带着些忧郁,原来他的身世居然如此坎坷。而后又想,他先前还想着程郁没读过什么书,现在想来这或许也是他身不由己的选择。
    总之吴蔚然越想越怅惘,迷迷糊糊睡着,再醒过来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了。他们这类机关单位的员工下午没什么事可以不去上班,吴蔚然原本也就请好了假,他买了下午回家的车票,预备着跟父母团聚。
    但是听说了程郁的身世,吴蔚然口袋里揣的那张车票就有些烫手,程郁已经去上班了,吴蔚然起身在宿舍里转了一圈,口袋里手机嗡地一声震动,拿出一看,是吴蔚然父母的短信。他们催促吴蔚然早些回家,爷爷奶奶已经给他包好了饺子。
    吴蔚然想着这回太过匆忙,即便想跟程郁一起过年,在程郁那里太唐突,在父母那里也无法说清。吴蔚然是个务实派,做什么事都得稳扎稳打,即便冒险,也不能冲动,去打无准备的仗就要承受无法承担的后果,这是吴蔚然不能容忍的。
    程郁下午在车间照旧是混时间,李一波在他身边同他聊天,问:“年准备怎么过?不回家吗?”
    程郁没同车间的人说过自己的家世,事实上就连给吴蔚然说的那一次也是他头一次说起,于是程郁摇摇头,道:“不回了,就在宿舍过。”
    李一波闻言诧异挑眉,而后说:“小吴也要回家吧,那宿舍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一个人过年多没意思,不如来我家吃年夜饭吧。”
    程郁心心念念都是那人年后就要来云城的事情,哪里还有吃年夜饭的心思,他沉默地摇摇头,道:“不用了。”断然拒绝自己的师父不好,程郁紧接着又加了借口:“前些日子我也七七八八地备了些年货,至于师父家我肯定得登门拜年的,去的时候给您提两斤我自己做的卤味。”
    李一波笑起来,吐出烟圈,道:“你还会做卤味?有点手艺。”
    程郁抿嘴笑着,他的头微微低垂,坐在身侧的李一波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情绪不高,但程郁的话素来不多,主动诉苦更是不会发生的事情,李一波看了两眼,见他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便岔开话题,没有再纠结于过年的事情。
    程郁回到宿舍时吴蔚然已经走了,茶几上留着一张字条,是吴蔚然写的,他字写得潇洒帅气,如同他本人一样。“程郁,我先回家了,尽量提早些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没事干的话可以给我发短信,一楼门卫室里有电视,你可以在那里看春晚。”
    程郁笑了笑,将纸条对折塞进口袋里,他没有看春晚的心情,只从壁橱里取出先前没吃完的挂面,准备切一些蔬菜丁下挂面吃。
    不知是程郁心情不好还是一个人做菜速度确实会下降,程郁只煮了碗面条,外边的天就黑透了,时不时就有人拉着行李箱从宿舍门前经过,来往匆匆,都是要回家的人。
    宿舍楼楼下有个聊胜于无的门卫处,看门的与其说是值班门卫不如说是后勤中心,宿舍里要是有哪家的灯泡烧坏了、天然气没电池了、马桶堵了,全都能在值班室里找到解决方法。
    值班室的值班阿姨只有在年节底下才是最忙碌的时候,她抱着登记本上楼转了两圈挨个登记每个宿舍谁走了谁留了,已经空了的宿舍还要用留存的钥匙打开房门,把电水气阀门都关了。
    值班阿姨来敲过一次程郁的房门,程郁当时正慢吞吞地搅和着面条,想着已经给李一波说了要带着卤味去拜年,现在他话已经说出去了,卤味却是随口说的,他头一次在云城过年,还不知道年节底下食材好不好买。
    所以值班阿姨来敲门时程郁就随口问了一句,值班阿姨热心肠,说是家里有亲戚在做这一块,如果他需要,可以帮忙问一问,晚点给程郁答复。
    食材算是有了着落,程郁坐回沙发上,天气很冷,天也很黑,程郁没有开灯,心里乱糟糟的。
    他不知坐了多久,门又被敲响了,程郁只当是值班阿姨已经问好了门路来告知他,没有问来人就开了门,门一打开他却愣在原地。
    宿舍楼下有几盏并不很亮的路灯,将来者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半张脸隐在黑夜中看不清神色,半张被路灯照亮的脸充满玩味和戏弄。
    他肩上落了几片雪花,就在开门对视的这几秒钟已经飞快地融化了,留下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水痕,程郁的手扶着门框,咬着下唇望着他。
    那人“嘶”地长吸一口气,脱下手上黑色的手套拿在手里,拉着程郁的手腕强行解除了程郁下意识塑造出的阻隔,大步进了宿舍。
    “站了这么久了,也不让我进去坐坐,程郁,出来半年,你怎么学得没有礼貌了。”那人往沙发上一坐,瞧见茶几上那碗清汤寡水已经坨了的挂面,嗤笑一声,说:“大过年的就吃这个,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换身衣服吧,先带你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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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第34章
    翟雁声久居上位,程郁一向怕他,即便半年未见,程郁对翟雁声的恐惧也并没有消散殆尽,眼下翟雁声就这么坐在他宿舍的沙发上,拿着筷子随手拨了拨碗里的面条,他既没有嫌弃这个宿舍狭小鄙陋,也没有询问程郁这半年过得如何,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程郁只不过是离开了短短一瞬而已。
    见程郁站着不动,翟雁声又开口了:“先把门关上。”
    程郁怕被人瞧见屋内光景,老实地去关了门,翟雁声又站起身,推开门进了程郁的房间,两间房,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准确地确认了程郁的房间,程郁跟在他身后,对翟雁声对他生活掌控的程度再次感到一阵恐惧。
    翟雁声打开衣柜翻了翻,挑出两件衣服扔出来,说:“换上吧。”
    既然翟雁声已经到了程郁面前,程郁深知他的性格,他绝不是能吃得下硬碰硬那一套的人,于是程郁深吸一口气开始换衣服。
    翟雁声手插在他修长挺括的羊绒大衣口袋里,不带什么感情地说:“这几件样式已经过时了,而且悬挂会变形,我让赵秘书新买了一些,已经放在这边的家里了,晚上回去你试一试。”
    程郁系纽扣的手顿住了,他感觉眼泪已经冲到自己眼眶,他拼命吸气,想把眼泪憋回去,但还是有一大滴眼泪落在他浅咖色的毛衣开衫上。就在心口的地方,心口处绣了一个小小的心形,程郁的眼泪滴在上面,颜色变深了一块,像他的心流下的血。
    翟雁声对程郁的眼泪视而不见,见程郁穿好衣服,便将外套扔给他,说:“快一点,待会儿路上要堵车了。”
    程郁老老实实将衣服穿好,把宿舍钥匙揣在口袋,钥匙叮当碰撞的声音被翟雁声听见,换来他一声嗤笑。
    程郁跟在翟雁声后边下楼,一路都在祈祷不要碰见熟人,走到宿舍楼门口时却被叫住了:“程郁!”
    程郁和翟雁声都停下来转身去看,是唐远和张衍,唐远下午没有去上班,约莫是好好休息了一番,到了晚上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他笑着对程郁说:“刚才远远看着就像你,这么晚了,出去吃饭吗?”
    程郁下意识看了一眼翟雁声,然后又飞快地收回目光,点头小声说:“对,去吃饭。”
    唐远和张衍这才仿佛将程郁身边这个高大的男人与程郁联系在一起,他们打量了翟雁声几眼,问:“程郁,这是你……”
    翟雁声笑了,他在外人面前总是温和有礼,既不摆架子,也没有那么难以接触,他说:“我是程郁的叔叔,来接他回家吃饭。”
    程郁似乎松了口气,他勉强笑起来,岔开话题:“你们也去吃饭吗?”
    唐远和张衍对翟雁声的身份都毫不怀疑,对程郁强行岔开话题也无所察觉,闻言只点头,道:“我们去张衍家里吃饭。”
    他们两人脸上幸福而满足的神色不似作伪,程郁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两人早已见过家长,平时待在宿舍里是为了有二人空间,周末不在宿舍,其实都是回张衍家里了。这么亲密,难怪不喜欢与车间的人来往。
    他们两人亲密无间地走了,翟雁声看着他们的背影,笃定地对程郁说:“你在羡慕他们。”
    程郁连忙收回目光,慌乱地说:“我们也走吧。”
    程郁说了我们,翟雁声便不与他计较方才的事情了,两人走到车边,翟雁声没有带司机来,他自己开车,于是程郁准备打开副驾驶的门,翟雁声抬抬下巴,道:“你坐后面。”
    程郁依言到了后边打开车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扑向他,一把钻进程郁怀里,娇声娇气地嚷嚷起来:“程郁,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啦!我可想你啦!”
    翟雁声扭头有些严厉地说:“宁宁,坐好,我们要出发了,不要闹。”
    翟宁宁怕翟雁声,闻言老实地从程郁身上爬下来坐回自己的位置,程郁上了车关上门,车子很快就开出了老旧的厂区。
    车平稳地开着,宁宁一直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她坐在程郁腿上,五六岁的小孩已经有些分量了,偏生还不老实,扒着程郁扭来晃去,直到程郁老实地同她赔礼道歉,说是这么久没有去看她是自己的不对,宁宁才心满意足地从他腿上滚下来,改为枕在他的腿上,揪着自己的羊角辫臭美。
    “程郁,我已经上一年级啦,但是顾梦蕊这个笨蛋还在上幼儿园,真是羞羞羞!”翟宁宁说。
    顾梦蕊是她的好朋友,或者也算不上是她的朋友,至多只能算是她在幼儿园的跟班。翟宁宁说话三句不离顾梦蕊,就连现在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幼儿园,翟宁宁心里还惦记着,总要拿顾梦蕊出来说事。
    程郁知道这是翟宁宁和翟雁声一脉相承的性格,或者说这就是翟家人的固有特质,他们永远这么居高临下地审视每一个人。
    到底舟车劳顿,再加上车里暖风一吹,宁宁没一会儿就困倦地缩在车上睡着了,程郁扭头望向窗外。他几乎没有去过云城的新城区,事实上来云城小半年的时间,程郁几乎哪儿都没去过,一直过着宿舍、食堂、车间三点一线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