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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只是她话音未落才发现阁楼里竟还有一个人在,一男一女站在阁中,季涉躺在地上,也不知生死,安知灵不由警惕道:“你是谁?”
    塔阁中的女子缓缓站起身,面对质问却没有露出丝毫不快,她望着对方目光中满是新奇:“你能看见我?”她又回头去看显然与她是一类人的顾望乡,“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我从没在塔内见过你。”
    听她这样说,安知灵瞥见她腰间别着一把长笛,愣了一愣:“每晚在这里吹笛的人是你?”她脑子转得飞快,“你是季涉的姐姐?”
    听见季涉的名字,对方的表情更柔和了些:“你是小涉的朋友?”
    安知灵松了口气,上前去查看躺在地上的人:“他怎么了?”
    “应当是被灵力震晕过去了,你别碰那石头,她如今魂魄归位,待她一走,这石头会吸新的生魂进去。”顾望乡脸色难看,安知灵掰他手的动作一顿,抬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季初云在旁听了二人对话,大概听出了一二,遂解释道:“青越当年怕我魂飞魄散,便将我的一魄存放在了小涉的哨笛中。他大概是受我元魂指引的才走到了这里。”
    安知灵闻言眉头一皱:“你如今元神归一,岂不是很快就要烟消云散?”
    她笑了起来:“当初青越将这块洗尘石从小凌霄中带出来想要为我治病,可惜灵石多年以来在塔中感染了魔气,非但没有将我治好,反倒害他差点入魔丢了性命。我为了救他死后魂魄自愿进入灵石之中,净化了灵石中的魔气,这才借由灵石祛除了他体内的邪气。若真要说起来,我十年前就该走了。”
    她蹲下来细细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你能同我讲讲小涉如今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很有天资,这回春试在机枢拿了第二,陶宗主也夸赞了他。”安知灵看着对面的人听后脸上露出欢欣的笑容,沉默了半晌,“你这样走了,他后半生都要自责。”
    “我本就不是世间之人,除了小涉我对这世间早无留恋。”女子伸手将落在颊边的额发捋到耳后,对她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青越已经困了我十年,也困了自己十年,这样也好,我了无遗憾。”
    她说完这阁中静了静,顾望乡却忽然道:“我答应这小子要送你往生。”
    他话音刚落,不说季初云便是安知灵也是一惊,她猛地抬头向他看去:“你说什么?”
    顾望乡背过身望着塔外,并不看她:“我与你不同,昳陵怨气冲天我的生魂早已化为陵中邪气面目不分,此刻在这世间的也不过是我生前寄托在玲珑盒上的一点未了执念罢了。你这十年在洗尘石中,被石中清气所养,魂魄洁净还有入轮回往生的机会。”
    季初云一脸迷惘地转头去看另外一人,安知灵皱眉紧盯着他的背影:“盒子未开,你还没等到……”
    “不必等了。”顾望乡侧过脸,露出微微勾起的唇角,“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顾望乡从不欠人。我既已为宣平帝死过一次,何妨再还你一次。”
    “你不欠我的。”安知灵冷冷道,“我也不用你还。”
    青年转过身来看着他,还是那副惹人厌的自负模样,他瞧着她,忽然轻笑起来:“你说了不算。”
    作者有话要说:
    哎,还挺喜欢我们小顾的。
    第64章 西北有高楼三十三
    姜源赶到塔顶的时候,安知灵负手站在窗边,若有所思。她手上握着一块玉石般晶莹通透的石头,发散着幽幽蓝光。季涉躺在地上,他颈上的哨笛露在外面,里头已经再感受不到一丝灵力。
    “好,你果真拿到了!”姜源缓缓迈上最后那层阶梯,目光紧盯着她手上的石头,“把洗尘石给我。”
    安知灵缓缓转过身来:“摄魂针哪?”
    姜源“啧”了一声,从袖口取出三枚针来:“将石头给我,我自然将那小子的元魂还你。”
    “你当真要吗?”青衫长裙的女子望着手中的石头,忽然微微笑道。
    姜源闻言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进来之前我问你为什么不亲自来取这块石头,却要如此大费周章,你说我来了自然就知道。”安知灵转着手上的石头缓缓道,“现在,我确实知道了。”
    “这石头被青越用来养着季初云的魂魄,青越怕她在世间了无牵挂,烟消云散,便将她其中一魄放在了季涉的哨笛里,将她困在这小凌霄中。你在钟楼发现此事,故意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了季涉,叫他带着哨笛来送他姐姐元神归一,从洗尘石里出来,你好趁机将石头带走占为己有。”
    她慢条斯理道:“但这灵石霸道,这么多年灵石镇压小凌霄中的邪祟,石内魔气早已与季初云合为一体。
    季涉想要渡她往生,便要与十年前季初云为救青越那时一样,以身饲之。但季初云必定不肯,你料想到了这点,才叫我上来,好让我来当这个替死鬼对不对?”
    姜源见她额上隐隐有黑气涌动,似乎也放松下来,轻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你知道了又如何?”
    安知灵摇了摇头,责怪他不地道似的叹了口气:“你是要我拿命来换你的命了?”
    “怎么是换我的命哪?”姜源恶意地讥笑道,“这分明是换明家那小子的命。”
    安知灵目光斜斜地看他,伸手将洗尘石在半空中抛几下,似乎手中拿着的当真只是块普通的石头,却叫姜源胆战心惊的随着她的动作,目光上下移动个不停。
    她唇边却忽然露出个笑来:“好吧,你说得不错,你先将摄魂针给我,我就将这石头给你。”
    姜源冷笑一声:“安知灵我看你该弄弄清楚,事到如今到底是谁在求着谁。”
    青衫女子握着那石头,拿棱角割破了掌心,鲜血从紧握着的指缝里流出来滴到了地上。她掌心的灵石浇灌了鲜血在她手中有了反应,瞬间扑闪扑闪地亮了起来。
    塔阁里的女子一声轻呼,姜源虽看不见她,但见状也是神色一振,紧盯着她手心里的光源,露出几分噬血的贪婪。顾望乡隐在一旁,此时终于察觉出了几分不对,皱眉喝止道:“你干什么,先把石头给他就是了!”
    “我生平最讨厌受人摆布,”安知灵一字一顿道,也不知在与谁说,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目光却亮得吓人。只见她攥着那石头忽然将手伸出了窗外,姜源心头一跳:“住手!”
    “我拿不到摄魂针,你自然也拿不到洗尘石,如何?”
    安知灵目色微微发红,她手中的灵石闪烁不停,如同受到感召的恶魔,只待从她身上抽取新的魂魄,滋养自身的灵力。整座石塔似乎感受到了灵石的力量,跟着微微颤动起来,木梁上簌簌抖落微尘。
    姜源恨恨的看着她,一旦洗尘石开始清洗新的元魄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他飞快地思索了一瞬,将指尖三枚摄魂针扔了过去。安知灵伸手接住,果然看见针尖一点荧光,碰着她时微微地闪烁了一下。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姜源厌恶道,“快将灵石给我!”
    安知灵看了他一眼,将手中三根银针握在手里,果然将石头也扔了过去。姜源慌忙伸手接住,只见那蓝色的石头上一层鲜血,好似慢慢渗透进石块里,渗得越多,灵石上头的蓝光越亮。他刚一握住,便觉得这灵石似在无穷无尽地吸取他身上的污秽之气,眨眼间身上沉疴大癒,连先前始终不见愈合的伤口也快速地痊愈,不过一会儿便身心俱轻,不由双眼发光,大笑起来:“好!天助我也!”
    灵石的光芒愈盛,小凌霄中的动静好像也就越大,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连塔阁周围四立的木柜也开始微微晃动起来,地下的木板吱呀作响,好似呼救。
    安知灵转头将那三根摄魂针与身上的玲珑盒放在一起,一同放进了地上躺着的少年怀里。忽然听身后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一声惊呼。姜源满脸惊恐地看着手心的灵石,这石头起先将他身上重伤的浊气吸了进去,但转眼功夫,像是发现这点浊气还远远不能填饱它的胃口,便开始撕咬他的血肉,吞噬他的魂魄,他只觉得身上的本就不多的灵力也在被快速吸食,连带着整个的元魂都渐渐不稳起来。
    “你……你干了什么?”他脸上渐渐蔓延出黑纹,握着灵石的手臂也似乎不再受他控制,不由高声惊呼道。
    安知灵冷眼旁观,冷笑一声:“大概是昳陵的邪祟方才一并被吸食了进去吧。”
    季初云已不在石中,如今昳陵邪祟入石,安知灵的生魂不但不能洗清石上邪气,反而使得石中魔气大涨,转眼间就能将这塔中之人,全部吞噬殆尽。
    顾望乡站在五步外望着地上被魔气困住挣扎翻转惨叫不断的人,似乎面有不忍:“你想和他同归于尽?”
    “胡说什么。”安知灵淡淡道,“看如今,怎么也该是他比我先死才对。”
    她从昳陵出来便一直有意压制着体内邪气,青越曾告诫过她不可妄动灵力,否则染了魔气接着便是走火入魔,药石无医。她如今邪气大开,确实是存着玉石俱焚的心思了。
    洗尘石原本镇着小凌霄内一众邪祟,如今先是叫季涉取了下来,安知灵又放出了邪灵在这塔中,一时间这石塔几乎可以算是地动山摇,塔阁之内风卷云涌,如同狂风过境,简直叫人睁不开眼。
    姜源没想到她竟存了这种鱼死网破的心思,剧痛之中挣扎着撑着墙壁爬起来想往窗边破窗而出。但安知灵早已看透了他的意图,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姜源本就身受重伤,如今灵力虚弱,竟没有挣脱,反而一个踉跄扑倒在地,那石头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一旁,邪风却并未停止。石中季初云元魄已出,洗尘石内再无清气净化,如今吸食了大量昳陵的邪气,不将他二人的元魂吸食干净不会停止。
    他绝望之下四肢并用爬到窗边,安知灵却干脆坐到了他身上,伸手掐住他的喉咙。她脸上满上残忍而又麻木的杀意,似乎早已经没有了神智。
    “求……救……”姜源惊惧交加之下,目眦尽裂,只觉得四肢无法动弹,临死之前恍惚听见自己喉骨断裂的清脆响声。
    灵石收裹了他的魂魄,似乎渐渐餮足,阁中动静稍有减弱。安知灵却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她只能感觉到内心无尽的恶意,痛苦仇恨悲伤完全将她包裹在了一起,一片昏昏沉沉的混沌之中,只听见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清笛,她知道这是季初云在吹笛,和在这山中许多个夜里那样,笛声清越动听,如同天地初开时第一道曙光,劈开了周围的混沌,叫人神思一明。
    她还来不及抓住这转瞬即逝的一丝清明,只觉得眼前亮起白光渐渐现出一道模糊人形。
    “好啊,一个两个都抢着去死,”那人像被气得发笑,他咬牙切齿道,“我说过这事你说了不算。”
    安知灵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瞳孔中的赤红似乎在这阵阵笛声中褪去了些许,终于能看得清眼前人的面容:“顾望乡……”
    娃娃脸的青年笑了笑,印象中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这样对她笑,像个长辈看着一个不争气的小辈,但又有些无法的纵容:“好在没有来世可再叫你们还我了。”
    “你……”
    安知灵朦朦胧胧中似要张嘴挽留,但虚脱到再吐不出一个字,耳边吹笛人的笛声渐渐低沉,如同送别,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过身往光亮处走去。
    他每一步都走的坚定,毫无留恋像是解脱,他往光明处走去,终于消失在了光明里。
    身旁狂风渐歇,终于完全停了下来,塔阁之中又重新归于平静。吹笛之人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并昏迷过去的女子,缓缓放下了唇边的横笛,她看了眼窗外澄澈的天际,那里广阔无垠,无边无际,第一次离她如此的近。
    “师姐!”
    忽然耳边一声惊呼,悬浮在半空中的人怔忪转头,就看见阶梯上匆匆赶到的两人。一个素未谋面黑衣执剑的青年,另外一个……
    青越愣愣地望着坐在窗框上的女子,隔了十年的光阴,他再一次看见她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女子还如十年前梳着垂髫发髻,依稀还是少女模样。他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生怕惊扰了这个一触即碎的美梦。
    “青越?”季初云微微一愣后很快反应了过来,“你看见我了?”
    青越死死盯着她,连呼吸都怕惊扰了她,他勉力都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抖:“你要去哪儿?”
    “我要轮回去了。”女子望着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安知灵喟叹道,“我本以为要终身困在这里,没想到因为这个孩子,因缘际会竟给了我往生的机缘。”
    “你要走了——”青越面色苍白,那一瞬间的绝望痛苦几乎瞬间就击垮了他,将他变回了十年前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你——你不能再等一等吗?”他几乎可以算是胡言乱语似的恳求道,“再等一等,我就能想出让你留下来的方法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我走访了许多地方,想了许多法子,一定能让你——”
    “让我死而复生吗?”季初云叹了口气。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叫他怔在当场,只听她道,“我已经死了十年了青越,你若是去我墓前,我的尸身也早该在黄土下化为白骨。如今我能去轮回,你不该为我高兴吗?”
    “我……”青越脸色苍白,他嘴唇翕动几下,终究神色灰败道,“我不高兴……天地之大,我以后又该去何处寻你哪?”
    “何必来寻我。”季初云望着蔚蓝如洗的天际,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天地广袤,这十年你已去走过了,接下去该轮到我了。”
    她比他年长两岁,年少时他倾慕她,那时他偏执任性,只觉得这世上没有不可得之物没有不可为之事,唯有她,叫他备受煎熬,念念不忘。一隔十年,他再不是当年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年,他失去许多,也终于知道这世间多得是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小到一人,大到生死,世事总是难叫人得偿所愿。但她还是昔年模样,笑意盈盈,从窗上跳下来时腰间别着一把横笛,吹奏起来如同天籁。
    青越痴痴地往前两步像要伸手握住她,她将手递过来,却在刚要触及的时候又收了回去,围着他转了个圈,又跳回了窗前。
    她赤脚站在窗框上,像只谁都抓不住的黄鹂,下一秒就要扑扇着翅膀消失在天空,青越情不自禁地跟着向前一步,只见她对他盈盈一笑,笑中已有别意:“我走了青越,这回当真是最后一面了。”
    “师姐!”他慌急之下终于脱口道,“你……你怪我吗?”
    季初云渐渐消失在虚空中,青越看见她垂首看着他似是轻轻叹了口气,她嘴唇轻轻张合,声音消失在最后那点魂魄的消散里,只在他指间留下一缕清风。
    谢敛看不见这些,他只静静地站在塔阁最外面的台阶上,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缓缓跪下痛哭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秋快乐!
    这两天被朋友拉去她新家住了两天,没法通知也没有更新,作为弥补,明天再更一章。
    第65章 西北有高楼三十四
    季涉醒的时候,屋外天光大亮,只是不知是哪一日的清晨。
    “你醒了?”屋里有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像是稍稍松了口气。季涉勉力动了下脖子,那人便已察觉他的意图,弯腰将他扶坐起来。
    “师兄?”
    尹赐给他端了杯水示意他润润喉咙,一边道:“安姑娘刚来看你,见你还在昏睡便又回去了,应当走了不远,我去找她回来。”
    他说着就要出去,季涉突然叫住了他:“师兄……”尹赐回头正对上他微微复杂的目光,尹赐愣了一下旋即轻笑起来:“师父罚了你一个月的门禁和三个月的洒扫,这一个月你给我老实待在屋里。”
    他说完,不等季涉反应过来,便又轻轻勾了勾嘴角,转身走出去替他合上了房门。
    季涉心中五味杂陈,那日小凌霄中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其实已经记不真切。他伸手无意识的摩挲着颈上的哨笛,坐靠在床上发呆,目光无意识地在屋内乱晃,最后落到了桌上一个花纹精致的小盒上。他愣了愣,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去,就听见房门轻轻摇开,紧接着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这么不老实,刚醒就要乱跑?”
    季涉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青衫女子抱胸似笑非笑地站在门边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