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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听雪楼里不可能有贼能到访的,何况是他书房,六月初七晚上,百里望月仔细想了想,那不就是他寒毒发作的那天晚上吗?
    他只记得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在书房,记不得昨晚的事情。
    他竟然,轻薄了她吗?
    罪过罪过。
    竟有些可惜,他却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百里望月心头暗道,此刻看白藉,突然发现,这小丫头,长得也蛮好看的,杏眸澄澈,粉面含春,朱唇圆润,就是,太不让人省心了,他甚至想,狠狠地教训她,欺负她……
    不可,不可,百里望月静了静心,可她此刻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引他注意,百里望月遂随手抄起方才脱下的外衫,罩在了白藉头上。
    然后拿起桌子上的那坛酒,尽数引下,唔,好烈的酒,那股火也仿佛从喉咙一直烧到了肺腑。
    次日晌午,白藉和百里望月上了山,山下阳光明媚,可走到半山腰,却渐渐泛起了雾气。
    越往上走雾气越浓重,浓雾漫漫,隐隐约约可见阳光,却不能尽数穿破这浓雾。
    百里望月看这样的天气,本想要打道回府去的,可白藉已经走到这儿了,断然没有回去的道理,且这样大的雾气,白藉无端生出一股莫名的兴奋,仿佛自己步入了仙界一般。故而,百里望月也不忍拂了她的兴致,于是两人继续向山上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感觉地势渐渐平坦,此处浓雾稀薄了下来,有些微风,吹得雾气一荡一荡的,前面竟有一身着水红衣衫的女子提了一盏灯笼出来,那女身段妖娆,面容艳丽,只是出现在荒山野岭的,还这副模样打扮,实在与周遭格格不入。
    那女子朝白藉和百里望月走了过来,白藉有些新奇地打量着这个美人,百里望月面色无波无澜,倒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那女娇滴滴地上前道,“见过公子,公子真真是生得面如冠玉,好生俊俏……奴家乃是这山上的土地,名唤莲陆。”
    百里望月点头示意了一下,对那女子的赞美丝毫没有波动。白藉心头却暗自嘀咕,这土地何时变作了一个女子,还是个好生不知礼数的女子,怎偏生就能看到百里望月,却看不见她?
    她难道是隐形的吗?
    “不知公子来这山上,所为何事?”那女子含笑着问百里望月。
    “来采些药草。”
    “公子一路赶来,多有劳顿,想必定然是有些累了吧,不然来奴家府中歇歇脚,吃杯茶才好。”
    白藉觉得非常有道理,在心里认同地点了点头,只听见百里望月道,“不必了,不累,不必劳烦姑娘。”
    名叫莲陆的女土地估计没想到她如此娇媚温软,还有男人能拒绝她,一时愣了一下,苍白地开口,“不劳烦,不劳烦。”
    “公子……”见百里望月转头要走,忙上前一步扯住了他的袖子,手中的灯笼一松,“砰”得一声摔在了地上,七零八落。
    百里望月看着被她攥住的袖子,皱了皱眉,挥手砍断了那截衣袖,伸手拎起在一旁看热闹的白藉,“走。”
    百里望月这般,让莲陆心中顿时腾起了一阵子怒气,她使出浑身解数使出了大半,往日来的那些个凡夫俗子们,哪个不是为她倾倒,他可倒好,故作清高给谁看?
    “好啊你,我如此诚意相邀,尔等竟如此不知礼数!”莲陆的声音含着怒火,从背后直劈出一道掌风,直击百里望月背心,百里望月拉着白藉,不便躲开,只得快速转身接下这一掌,连眉头都没有皱。
    莲陆又是一笑,恢复了妖娆模样,“你这小郎君不仅好生俊俏,身手也不凡啊,不如随我回府邸,除了吃茶,我们还能一起做更快活的事儿呢。”
    继而面色又是一冷,“你这般不知好歹,我便将你绑回去,一口一口地吃掉,这样,你就再也离不开我了。”
    紧接着又一招袭来,姿势狠辣。
    百里望月将她一转,往背后一甩,白藉的鼻子狠狠地撞上了百里望月的后背,唔,真硬,险些把她的鼻骨都撞碎了。
    不过,这叫莲什么来着的女土地,性格好生诡异啊,一会儿娇媚一会儿狠厉的,一张脸真真是忙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看了一场演出,到最后大家一起蹦迪,现在年轻人花样动作真多,令人佩服。
    反倒是我蹦了两下就觉得累,真心累,身心俱疲那种累……
    第13章 双生鬼莲
    “这土地好生奇怪啊。”白藉在百里望月背后小声嘀咕道。
    “她怕不是这方圆的地仙,应该是别的什么……”百里望月也是刚才根据她的反应,心中大致猜测了个七七八八。
    “她或许是株双生鬼莲……”
    双生鬼莲,一株双生,是恶化的并蒂莲花,化成人身,也是一人双面,两种性情。
    这话,被那女子听到了,她那副怒容满面的样子刷得一下就变了,又换成了娇娇娆娆的模样,“公子好生厉害啊,竟然看破了奴家的真身,莫不是想与奴家和合双修?”说完又娇滴滴地一笑。
    双生鬼莲?这名字听着好生厉害的模样,不知百里望月能不能打得过她啊。
    白藉没见过百里望月的真本事到底有多厉害,有点儿想丢下他逃跑。
    也真是,明明这女妖怪是看上了百里望月的姿色,真的与她没什么干系的,真是姿色误人,姿色误人啊,这是她第二次被百里望月的脸坑到,第一次是把自己人给搭进去了,第二次怕是要把命搭进去……
    他俩打得火热,白藉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步子,“别动。”百里望月感觉到白藉在他背后有些小动作,像是要脱离出他的安全范围。
    但他苦于应战,没功夫回头,只得低喝一声来制止她。
    白藉吓得一个激灵,忙乖乖站好。
    百里望月不愧为一门之掌,又素来精通捉妖除鬼的手段,不多时,那双生鬼莲便有些节节败退之相。
    饶是白藉,也看了出来,那双生鬼莲俨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两张面孔飞速交替出现,一会儿娇滴滴地委屈,一会儿眉眼吊梢着骇人。
    百里望月感受到了她的紧张,猜着应该是吓到她了,应战之余,还不忘出声安慰她,“害怕的话,便仔细着躲好别看了。”
    白藉脱口而出,“真真是好生精彩啊。”
    百里望月心中无奈,倒是低估了她这个小混世魔王了。
    于是便继续专心对战着这双生鬼莲,可终究已成定局,百里望月心中笃定,这次也会像他往常捉妖一样成功,在他的生命里也只不过是不浓不淡的一笔而已。
    却不料,变故突生。
    那双生鬼莲骤然间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力,竟召集动了方圆数百里的灌丛草木,灌丛草木飞速移动,围绕着百里望月和白藉周围,快速调转位置,以一种奇怪而诡异的变幻,将他和白藉困在了里面,双生鬼莲一时隐去身形,没了踪影。
    白藉看着眼前突生变故,一时有些愣神,下意识地往百里望月那边躲了躲。
    “呀,现在该怎么办?能用轻功从上面飞走吗?”
    “不能。”百里望月斩钉截铁地否定。
    白藉顿时蔫儿了下来,百里望月看着她难得有这样沮丧的时候,竟起了恶趣味,忍住没解释。
    可她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突然好似眼前一亮,跪在草丛里忙忙碌碌翻翻找找,不一会儿过来递给他一块儿尖锐的,石头。
    石头?他瞥到她手中也有一块儿,莫不是看着逃出无望,要一起自尽于此的意思吗?
    白藉开口道,“既然上面不通,那我们便往下面挖出一条路来逃出去。”说完还肯定地点了点头,一时间斗志昂扬,挽起袖子就开始扒拉土。
    她这样,好生像一只大雪天里觅虫儿的小麻雀啊,渺小可怜却又生机昂扬。
    让他,忍不住想打击她。
    “没用的,这下面灌丛草木盘根错节,挖不通的。”
    白藉兴致勃勃地挖了半天,冷不丁地听他来了这么一句,仿佛一盆凉水兜头而下,好生冰凉,浇灭了她的斗志昂扬。
    小姑娘彻底蔫儿了,将石头一丢坐到了地上,她真惨,之前逃不出百里望月的听雪楼,现在逃不出这女妖怪的灌木阵,人生在世,真苦。
    可怜她还没有好好享过一天福。
    周遭只剩下阵法运转的声音,良久,白藉开口,“百里望月,你给我道歉,必须向我道歉。”
    “为何?”百里望月一头雾水。
    “你之前将我骗到了听雪楼,后来要去除鬼,还偏生要带上我,沈昭晚那么惨,最后也没能帮她出一口恶气,哎,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这小丫头,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想着别人。
    “跟着你就没好事,现在倒好了,我就快要被那什么鬼莲花害死了,也是你造成的,我让你道个歉怎么了。”或许因为快要死了,白藉说话也有种无理取闹的软弱在暗藏里面。
    “对不起。”百里望月这么干脆的道歉,倒让白藉怔了一下,他这是……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百里望月认真地直视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眼眸映着无比的真诚。
    又不该,骗她什么?
    “这妖怪受的伤,已经无回天之力了,她又大肆动用阵法困住我们,用不了多少时辰便会消陨掉的。”
    “所以?”
    “所以……我们等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的。”百里望月真诚地解释道。
    白藉一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真高兴,并且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以此来庆祝庆祝她能够“重获新生”。
    但是她没有,因为她肯定打不过他,于是她只能愤愤地坐得离他远一些。
    知晓了这件事,白藉的心情便骤然放松了下来,她兴奋地摘了那身边的灌木藤草,编作环状带在头上,身边没有别人,白藉叫了百里望月一声,百里望月本在静心打坐,听到她的唤声睁开眼睛,只见她笑眼盈盈,“好看吗?”还歪了歪头,好让他注意到她头上的那一团草。
    “嗯,好看,若是再茂盛丰厚一些招来些鸟雀飞舞,就更好看了。”
    听到他夸好看,白藉更高兴了,她乐得哼了两声,百里望月听着她的歌声由大到小,渐渐不闻。
    招来鸟雀?可恶,这是变相地说她这像鸟窝吗?
    这人,真是好生坏的一张嘴巴!
    周遭的灌丛草木还在动,一个细嫩的枝条仿佛有灵性地伸了出来,上面还顶着一个含苞待放的细嫩的花蕊,白藉坐得姿势久了,四肢有些酸痛,不由得舒展了几下,活动的手腕不小心碰到了那抹枝条上的花蕊。
    花蕊挨到她手指的一瞬间,便消失了,紧接着一股青烟仿佛被她的手指吸入。
    一阵翻天倒地的疼痛从骨髓蔓延开来,仿佛将骨头打碎了重连一般,她的骨头被一寸寸地无情碾碎,却又被一点点残忍的细细拼起,她疼痛至极,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额头上的汗珠一点点的滴落下来,倒像是她流下的眼泪一样。
    就在白藉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身上的疼痛突兀地消失了,来得极快,去得也极快,要不是她额上的汗珠,她仿佛都要以为方才的疼痛是一场幻像。
    百里望月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睁开了眼,看到她在几步开外懵懂地站着,不知那小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蓦然勾唇一笑。
    可笑容弧度还未泛起,便僵硬在嘴角,因为他看到,白藉眉心突然闪现了一个莲花印记,明明灭灭了几下,终于十分清晰地在她的额头上,紧接着,白藉身上涤荡出了一丝妖气。
    白藉抬头看见百里望月的眼神,变得复杂,陌生,还隐隐有些破碎,她还没能来得及想明白这眼神意味着什么,周遭蓦然响起双生鬼莲的声音。
    她声音中带着得逞的笑意,可奈何受了重伤,气息有些不足,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你能杀了我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能下得了狠心,杀了这个蠢丫头,你不是喜欢她吗,可惜,她身体已经成了承载我内丹的容器了……”
    她还未说完,百里望月便拔出身上佩剑,一剑出鞘,强势而恼怒的剑气涤荡着周遭,肃清着周遭,清越的剑鸣嗡嗡作响……
    最终,一切归于平静,周遭什么也没有了,还是在山上,周遭雾气渐渐散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白藉知道,一切的什么,都变了。
    她面色发白,难以置信,不知是不肯相信双生鬼莲说百里望月喜欢她,还是不肯相信自己身体里有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他应该不喜欢她吧,不然怎么总是欺负她呢?第一个问题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可第二个问题肺腑已经替她回答了。
    她感觉到了,她的体内,已经寄生了一个新的东西,和她的骨血融为一体,不可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