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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

      箭雨在天空飞过的同时,扛着铁盾、拿着长刀、长矛的步兵们动了,他们朝着环抱城奔去,旁边还有一队攻城兵赶着用马拉的运输车在重盾的防御下朝着城门推进。
    他们在快到对方射程范围内处停下,用重盾围起一个防御圈,之后把马背上的那堆铁架子和大圆环取下来,还有一截截的削圆的木头。
    五十人同时忙活,很快,便把攻城车的铁架子支了起来。
    攻城车的结构非常简单,大铁条搭成长方形的架子,顶上铺铁板防止城墙上投来的落石和弓箭,中间垂下的大铁链用来悬挂撞击城墙的大圆木。
    为了方便运输,大圆木是按照一米的长度截成十段,中间用铁环连接,铁栓固定。
    底座,则是一排轮子。那些轮子是裴曦特意按照他上辈子的手拖车轮子设计的,三个轮子连成一个大轮子,有一定程度的爬坡能力,能够应对那凹凸不平或者是被尸体拦住的地形。
    五十人的攻城队,把攻城车架好,便推着车子朝着城门口前进。
    很快,他们来到城门下。
    大圆木的顶端装备的是削尖的铁头,他们将铁头尖锐处对准门缝开始撞。
    南疆的箭雨连发三波,压得城墙上的人抬不起头。
    三波箭雨过后,南疆的攻城大军已经到了近前,攻城车略慢些,步兵们到了城墙下后,便取出抓墙的飞爪勾往城墙上套。
    各封地的城墙都不太高,通常只有丈余高,又是土墙,爬起来很容易,徒手都能往上爬。有了绳子借力,爬起来便更加容易。
    守城的人拿的是长戟,砍绳子并不方便,即使有贵族佩带有铜剑,也很难一下子砍断两指粗的大麻绳。他们砍绳子的功夫,对方早顺着绳子爬上来了。
    想把那大铁勾取下来,大铁勾卡在城墙上,深深地陷进土里,后面还挂着人拉得笔直,很难取下来。
    他们往下方射箭扔石头,对方有盾牌挡在头顶上,能起到了作用非常有限,即使有人被砸落下去,也挡不住更多的人爬上来。
    十六位封地主在这里,再加上环抱城原来的守军,足有两万多人,他们遭遇到的却是南疆王大军的无情碾压。先是有人爬上城墙,立下一杆大旗,大军中传来如雷般的欢呼声,所有人跟疯了似的往前攻,再是城门被攻城车撞开,攻城大军如潮水般涌进城,所有挡在他们进城路上的披甲人和战奴纷纷倒在血泊中……
    那些前来议事的封地主见势不妙,赶紧调头就跑,他们连自己的车驾都顾不上,带着亲随骑马奔逃。
    环抱城的封地主见到这阵势,脑袋里一片嗡然作响。他只是想谈,想多保留点好处,南疆王竟然直接开打……还一举破城。
    他看向势不可挡的南疆大军,再看向节节败退要么逃亡要么战死的守城军,果断地下令投降。
    环抱城的封地主一降,其随从纷纷扔下武器抱头蹲下投降。
    严冽进城,先让人捆了环抱城的封地主,南疆大军封锁了各街道、侯府、环抱城中的大贵族豪商们的府邸,又再将投降的披甲人和战奴聚到一起严加看管,同时派人清点战损和战获,以报战功。
    拿下环抱城、鹿角、林原的消息,陆续抵达花丘。其中环抱城的收获最丰,俘虏了披甲人、战奴两万余人。鹿角和林原的守军少,只有几千人,俘虏不多。三座城都是完好无损地拿下了城,而这些城因为离南疆近,好几年没进贡,也不用给那些累世公侯府交钱财,养得极肥,仓库中堆满了粮食布匹。攻城夺地是功劳,俘获更是大功劳。
    没抽到签出战的门郎将邱骆直扼腕,对着自己的手,连续呸好几口,臭手气!
    捷报、战获传来没两天,另外十三城的降书又到了。
    这次是无条件投降,愿任凭南疆王处置。
    羽青鸾先下令,占下的三城,各留五千玄甲军守城,又派遣各衙门入驻。
    户部的户籍司全面的人员清查、登记造册和发放户籍。
    土地司收拢所有土地进行统一规划,再安排开垦建设。
    开垦的方式分成三种:
    第一种是用战俘,那些底层披甲人或战奴出身的战俘,罚为苦奴三年。三年后便可提交申请,经考评通过后,发放户籍放为良民。
    第二种是承包给有实力开荒的大豪商或贵族。他们都是在南疆搞开荒建设的,有着天然的优势,更有效率。
    第三种则是招募那些失地的良民开垦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一年时间为限,如果耕种出来的粮食达到南疆的产粮标准,熟知南疆耕种管理标准的,交纳完当年的税收后,归还耕地并且发放地契。如果种满一年,耕作方式严重不达标者,土地彻底收归南疆朝廷另行安排。
    随着南疆各部衙门迁入三城,有医院、学堂、作坊、商铺等也都跟着迁了过去。
    裴曦早在开战前都已经准备好迁入工作,将春耕要用到的各种物资和管理人员都调备齐全,等到攻下城,那些俘虏就是现成的劳力,直接投入到了生产中。
    递交降书的十三座封地好收,难的是收下后的治理。
    南疆如果要治理这十三座封地,必然要分出去大量的人手、物资,首先农耕工具就更不上,拉慢生产。一旦占下另外十三座封地,那么,南疆必然要去三座已经起势至少拥有十几块封地的大封地主接壤,稍有不慎就会发生遭到三面夹击,以一己之力与六十多个封地开战。
    南疆的储备还不足以支撑这样的大战事,一旦后续供应跟不上,必伤元气。
    可南疆已然发兵,箭已离弦,便没有不收那些投降封地的道理,且不管南疆收不收那十三座封地,相临的三个大封地都已经动兵,准备阻截南疆。
    羽青鸾召聚玄甲军将领商议接下来的进一步行动。
    玄甲军上下的意思自然是打。那十三座封地都有粮草充足,打下来养得起兵,划算。至于旁边的三个大封地,反正迟早都要打的,他们兵势强盛,武器精良,有足够的底气开战。
    羽青鸾问:“拿下另外十三个封地,防线怎么设?”拿下十三个封地,要守九座城。
    玄甲军的意思就是那九座城,每座城驻军一万玄甲军,不怕他们来攻。
    裴曦满脸诧异地看着这些铁憨憨。照你们这种分兵法,有百万雄师都要让你们拖垮。
    羽青鸾扭头看向裴曦,问:“你的看法是什么?”
    裴曦起身走到挂在屏风上的地图前,说:“收下那十三座封地后,我们便占了十六城。先将各城的人撤往鹿角、环抱、林原及周边,将与唐公、敬世侯、耀武侯地界相连的八座城空置,只守最中间的四通城。”
    他指向最中间那座名叫“四通城”的地方,说:“四通城,取四通八达之意,可通往各城,南疆大军驻扎在这里。不管那三个封地从哪个方向过来,四通城都能出兵阻截。我们在四通城之后,还有花丘驻军和南疆城防线,一旦他们越过四通城,那么我们便可从南疆大营发兵,里应外合,清剿他们。”
    “兵出南疆,取十六城,我们先把其中能够占稳的八座城治理好。”
    众人经过商议,觉得这法子可行。
    羽青鸾派出五万大军占下四通城,又从周边新占得的封地调粮到四通城供养驻军。
    那些封地的贵族全部撤到环抱、鹿角、林原三城,至于良民、豪商则由他们自便。
    南疆派出五万大军震慑住唐公、敬世侯和耀武侯,使得他们不敢出兵来犯,大力发垦、发展民生经济。
    那些投降的侯爵贵族们的披甲人和战奴都没了,他们变成良民,被玄甲军押着举族搬迁到环抱、鹿角、林原。好在全家老小的命都保住了,家资钱财都还在。
    他们抵达押送地后登记了户籍,买了房屋落脚,待走动起来后,发现情况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坏。
    首先,在这里做买卖很方便,到商务部办了登记手续,就能做买卖,不需要四处走动打点关系。他们虽然没了地,城里的储粮被玄甲军搜走了,但各家府邸里的东西都保住了的,粮食、布帛、稀罕物什有很多,开个铺子就能做起买卖,周转起来。再就是,虽然他们被夺了贵族身份,但在南疆谋官只看本事,不看出身。
    他们中有很多不占嫡长继承不了家业的豪商或小商人,家资浅薄,但常年在外奔走行商,见识和本事都不差,见到商务部招募人才,提出来的招募要求自己似乎也合格,抱着试试的想法去了,结果竟然被录用了,回来就有了官身。
    侯府嫡三子,没爵没荫,弓马出众,武部招人,抱着试试的心态过去,第一天的文武初试都过了,试用三月,三月后要是能够通过正式考试,便能在武部任职,虽然是从最底层的武部差役干起,但他们学过贵族文字,本事样样不差,比起那些战奴出身的人,有极大的晋升优势,努点力,前程必然不差。
    这对不能继承爵位的那些贵族子弟来说,简直就是意外惊喜,命保住了前程也有了奔头。
    至于自己的嫡亲大哥没了爵不太开心,他们只能劝其想开点,好歹命保住了,侯府嫡长子的本事也是样样不差,不如趁着现在到处都是机会去搏个前程。
    侯世子们中,想得开的,放下自己曾经拥有的尊贵身份跟其他人一样去谋前程出路,想不开的,激端点的有自尽的,也有颓废的。
    大家都在忙着投奔前程,就连府里的女眷都忙着开铺子、谋官身、学本事,没空搭理那些萎靡不振的。
    到处都在传,谁家不起眼连娶妻都困难的嫡幼子考得官身,又或者是谁家的庶子承包了什么大工程,不仅拿到了预付款有了钱,还领到了铁锯、锄头等铁制工具,一夜之间翻身。
    封地和爵位没了,损失的是侯爵和世子,对于其他人来说则成为了想都想不到的大美事。
    忙碌中,一转眼到了三月中旬。
    坐镇花丘的羽青鸾临盆在即。
    裴曦跟在她身边,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
    羽青鸾的精力是真的好,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依然每天跟玄甲军将领和各部官员议事,半点没有自己是孕妇的自觉,以至于,她生老三,也是在议事厅中发动,再被女官们匆匆抬回到产房。
    三胎,生起来超顺利,两个时辰就生出来了。
    裴曦陪产,被羽青鸾生孩子的速度惊懵了。
    没多久,老三抱了过来,是个儿子,小小的一团,也看不出像谁。
    早在羽青鸾怀羽九玄的时候,承泰天子就已经起了一长串名字给孙子孙女们备用,老三的大名早起好了,叫羽金翅。
    第222章
    母子平安, 裴曦心头的大石落定, 给接生团队和羽青鸾的宫女、近侍们都发了赏钱,又派人往鸾城报喜。
    议事厅中的众臣听闻南疆王平产生子也都长松口气, 一个个喜上眉梢。
    南疆王要争天下, 如果子嗣单薄, 哪天出现意外后继无人, 断掉这大好的局面,他们不要说前程,身家性命都将难保。如今南疆王膝下一女二子,储位早定,世女和二公子亦都聪慧,南疆的下一代不愁了,他们的心也都踏实了。
    生产伤身,羽青鸾卧床休养。
    南疆连收十六块封地, 上上下下一片忙碌,但各部衙门的章程都已经定好, 又有治理南疆、边林、花丘等地的经验,一切驾轻就熟, 让羽青鸾省下不少心, 能够安心养身体。
    老三羽金翅的奶妈、女官、随侍都是早已经挑好的,吃奶、穿衣、洗漱等事情都交给他们照料,但老三还是带在裴曦和羽青鸾的身边, 几乎不离开两人的视线。
    刚出生的小婴儿, 成天就是吃了睡, 睡了吃,有奶妈和女官照料,也不用裴曦和羽青鸾太操心。
    羽青鸾坐着月子,半靠在床头,翻看递来的奏折。
    旁边的婴儿床里放着刚吃完奶、睡得正香的羽金翅。
    女官匆匆来报,“镇武侯的尸身运到了。”
    羽青鸾翻看折子的动作顿了下,让女官把礼部官员召来。
    她的卧室与外间隔着帘子和屏风,礼部官员在外间听命。
    羽青鸾让礼部按照侯爵规格操办裴贞的身后事,赐下筹办丧事的钱财器物等。
    裴曦是裴家人里最先见到裴贞尸首的。
    裴贞被腌在盐里,已被腌得如同腊肉。
    他披头散发,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污,深可见骨的伤随处可见,露出来的伤口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利器在骨头上落下的伤,整个尸身惨不忍睹,极为惨烈。
    裴曦不敢让自己的父母和大哥见到裴贞这惨样,当即让人在花丘为为裴贞整理仪容。
    裴曦让人把裴贞身上的伤口用针线缝合好,干枯腊瘦的脸涂上脂粉遮掩,再把腌到脱水发硬的尸体强行掰平整,穿戴上新赶制的侯爵礼服、束好头冠,将他装进华丽的棺材中,让这位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侯爵能够体体面面地回去见自己的父母亲人。
    裴曦把裴贞的遗体收拾妥当,又吩咐礼部官员准备好送裴贞回去的仪仗,才赶回去见羽青鸾。
    他先去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再去到卧室,看了眼刚睡醒还在吐泡泡的小儿子,在羽青鸾的身边坐下,说:“裴贞的遗体送到了,我先送他回鸾城。”他握紧羽青鸾的手,有些放心不下。虽然羽青鸾有女官和近侍照顾,但她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又刚占了十六块封地事情繁杂,他怕她累着。
    羽青鸾回握住裴曦的手,说道:“父亲和母亲年事已高,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伤心,你多劝着些。孙密……但愿他们能……”但愿那两千骑兵能起作用,保住裴贞的家小。她说道:“你别难受,这笔账,我们必然会找越王清算。”
    裴曦坐在羽青鸾的身边,握紧她的手,有些感慨,说:“当年大哥把裴贞带到京城,我在娘府里见到裴贞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时候他还是十二岁的小少年,一转眼……”他想着羽青鸾已经够忙碌操心,不愿她跟着难受,收起感慨,轻轻捏捏羽青鸾的脸,说:“你好好做月子,照顾好自己,身子好利索再出去走动。”
    ……
    第二天,大清早,裴曦便带着人护送裴贞回鸾城。
    裴昶收到消息,快马加鞭地赶来,在南疆遇到裴曦。
    四十多岁铁塔般的壮汉,看到挂着白幡的车驾,翻身下马来到装载棺材的马车前,伸手摸着棺材,终究没能控制住满心悲恸,隔着棺材抱住自己的嫡长子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