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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时候已经开始莫名庆幸昨晚上没把那一时冲动的想法付诸实践了。
顾擎嗤了一声,倒也没再继续欺负他。
这娘们儿一样的小戏子让他提不起劲儿来,而且看着就没有什么威慑力,他远犯不着为这种不可能成为对手的角色烦心。
呃什么?
顾擎愣了一下,有点儿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所从何来不至于吧,跟那小野猫也就见过一面,虽然从未见过那样的人物,可自己好像也没这么急色啊?
正有点儿烦躁,就看见一个小厮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去看那管事,顾擎不耐烦地给副官使了个眼色,叫人把那小子给提溜进来。
见见见见过大帅
有话说话!副官gān脆利落地一声喝,险些没把那小厮喝得出溜到地上去。
我我我找、王王王
顾擎闭了一下眼睛,一挥手把房间里所有不是自己手下的人都赶了出去。
真他娘的烦人,吵吵得他脑仁儿发疼。
大帅副官贼眉鼠眼地凑上前来,那咱们还等不等那李大家?
等!顾无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肯挪窝了,他现在急于做点儿什么来发泄自己心里累积的怨气,倒要看看这老板究竟能拿什么搪塞。
他可是知道,这李大家是万万请不来的。
被撵出房间的三个人走到后面立刻恢复了正常,小厮从怀里掏出纸条,笑嘻嘻地递给王管事:爷醒了,刚得知这事儿可真是瞌睡送了个枕头,他老人家说最近正琢磨着给李老板背后的高人露露脸儿呢。
他肯?王管事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用抢的架势把那纸条拽过来,飞快地浏览上面的文字,哈哈哈,不愧是爷啊,这下子这锅顾大帅想不背都不行妙啊!
同样看了纸条上内容的月云轻轻一笑:有时候我真奇怪,他那脑子是怎么长的,就总和我们这些人想到的半点儿不一样呢。
当然不一样,王管事笑道,要是一样,这天下财富也就不会被我们瑞字号都赚尽了。
小厮多少有些担心道:可是明天这时间会不会太赶了,许多戏迷们怕都赶不过来呢。
那有什么所谓,王管事一咧嘴,咱们本就不是要正式给李老板搭台唱戏,不过是让天下人知道lsquo;顾大帅想看,李怜玉就在第二天给他登台rsquo;这件事,就足够了。
月云摇摇头:这种qíng况下,错过这一回盛况的忠实戏迷越多,才能越好地达到爷想要的效果呢。
说得一点儿不错,这消息一传出去,所到之处简直炸开了锅。
李怜玉这些年登台愈发少了,一年有那么两三次都算勤快,每次京都大戏院都会提前一个月就给天下广发请帖到准时人李老板登台三天,从不多一场,也从没少一场。
每年这时候对各地戏迷来说简直是节日,有不少所居僻远的大老爷甚至会花上那么一年半载就暂居京城周边,只等着别把人家这从没准信儿的登台错过了。
甭说当代了,古往今来唱戏能做到李大家这份儿上,那也是屈指可数的事儿。
提前一个月还有那么多人嫌时间短呢,这次只提前一天,接到电报的戏迷简直是捶胸顿足指天骂地,这种qíng绪在得知那计划外的登台只是因为南军顾大帅要求时达到了顶峰。
悬而未决多年的疑案李大家背后到底站着谁,终于水落石出了!
早就听说那顾擎权势滔天却xing喜男色,唉造孽,真是造孽啊!
真没想到,连李大家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物,竟也逃不出如此可怜可叹的宿命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不知那顾擎究竟是何等样人我倒觉得李大家不定多不qíng愿,不然以他如今的地位,未必没人会为了他与姓顾的硬碰。
说的也是,说起来,当年我还一直觉得京城贺明玉最有可能独占鳌头呢,至少有些共同语言吧
哎,你可想左了,贺小王爷欣悦的可是江老板那一款柔弱美人儿,不过他能和李大家成为朋友倒真有可能
还别说,你们是不知道,上次我有幸见那小贺王爷当街打马而过啧,真是,他怎么就是个王爷呢。
行了吧你们,在这儿把玩笑开到瑞字东家头上,我可还不嫌命长
不管大家有多少猜测多少感叹,第二天的太阳还是如常升起了。
顾擎心里头其实也纳着闷儿,可他一贯自诩风流,自然不至于连一天的时间都不给人家准备,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醒来,这天下人看他的眼光都变了味儿。
他走在街上的时候,连路边卖烧饼的老大爷都在旁边菜贩子的科普下对他露出看人生赢家的表qíng。
顾擎:???
待到得戏院,他才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儿了。
该死,又被摆了一道儿。
本来就日日客满的京都大戏院今日更是人满为患,远远望过去只见一片攒动的人头更稀奇的是,那些凑在一起挤得满头大汗的可不是寻常贩夫走卒,而是各个绫罗绸缎,其中不乏有他近日相识的大商人大官爷,甚至侧门儿还能看到一顶顶垂着纱帘的jīng美小轿想是女眷所在。
事已至此,顾擎倒还真要看看对方到底搞的什么名堂,今天带着的八个侍卫把枪一抗,前面哗啦啦就让出一条极为宽敞的大道来。
看看看,那就是南军顾大帅!
哇就是他呀,还好还好我可怜的李大家,好歹这相貌还能看。
啧啧啧,看不出,这么威严正气的长相却会做出那种禽shòu不如之事。
哎你嘴巴里gān净点儿,李大家那样神仙一样的人物才不会受人yín威所迫呢
顾擎脸色一黑,迈着虎虎生风的脚步急速进了戏园。
第30章 一曲皇城旧梦8
即使过去顾擎久居江南, 对李怜玉的大名也是曾听过的。
号称爱看戏其实只是对小戏子们清婉柔致的身段儿感兴趣的顾大帅过去对这人颇不以为然他在南地作威作福惯了, 几乎想要什么都是伸手即来, 那时候顾大帅更喜欢的其实是武生,在他看来,男旦们一个个娇滴滴软绵绵的, 和直接玩女人好像没什么区别。
所以号称天下第一名旦的李怜玉, 早被他打上了不感兴趣的标签儿。
但这样的想法都在几天前改变了现在他对人家兴趣浓厚, 不惜乖乖被牵着鼻子钻套儿也要一睹其风采。
今儿个李怜玉要给他演的,正是那曲名震南北的《醉杨妃》。
顾擎极不耐烦地熬过开头那几段儿念白, 到李怜玉将出场的时候,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而对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 见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
顾擎看得眼睛都直了就像这厅中其他人一样那一步一态、一颦一笑,活脱脱一个误国杨妃,眼波流转, 便似要在那三尺戏台勾人魂魄。
京剧不同于其他剧目, 服饰妆容本就大气雍容、华贵jīng美, 再加上美妙的身段与唱腔,直让人觉得已未饮先醉了。
真是一点看不出来,这天然媚态、深闺幽怨,哪里能把他与平时骄傲凌人的气势联系起来
顾擎低笑着想这表演其实也不成功的, 他就不信,杨贵妃若真这般,那唐玄宗能弃之不顾,转幸江妃而去?
不成不成,真真失败,这李老板名不副实啊。
他在那儿兀自胡思乱想着,却半点不耽误功夫看得目不转睛,台上的杨贵妃从初做矜持到已醉意醺醺,一连串繁复华丽的舞蹈唱念舒展自然、举重若轻,那整个戏台上随侍众人似乎已经消失了,唯余贵妃肆意挥洒自己娇艳可掬的美丽。
不消片刻,贵妃便醉深退下,顾擎瞪着空空如也的台上,感觉自己的心遭到了一场bào力血腥的抢劫。
他觉得自己险些就被掰直了。
好啊,你不是要扯老子这张虎皮做大旗吗,倒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顾大帅挥挥手叫过副官来,毫不掩饰自己jīng神抖擞的小兄弟:告诉那管事,叫李老板到后头去见我。
副官啧了一声,尽职尽责地转身跑掉了。
后台沈悠妆还没来得及卸,将将把身上重得压死人的大衣裳和头饰脱掉,就看见huáng管事火急火燎地蹿进来,身后几个小厮使尽浑身解数地挡着一个青年军官,那军官脸红脖子粗地说着什么,还一个劲儿伸长了脖子往后台看。
他哂笑一下,把顾擎狠狠鄙视了一番。
李老板,那顾顾大帅huáng管事气喘吁吁地在他面前站定,您、您拿个章程出来啊,是要我们拼死给您挡着,还是您有什么别的想法
沈悠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笑道:总之不用你们去死的,他早就拿好了主意,随手拉过一件薄衫披到身上,不在意地拢了拢发,让他闯进来好了。
哎好嘞。把皮球踢出去的管事长舒一口气,隐晦地冲门口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厮便都哎呦哎呦地被甩到在地上,被那军官闷头一下子冲了进来。
副官踉跄几步,一抬头便见一个美丽得刺眼的面孔关切又带着点畏惧地看着自己,一只嫩葱般的手半伸着似乎想扶,却又犹豫着缩了回去。
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想道:哎呦我的娘,怪不得大帅对人家念念不忘可就这小身板儿,别一不留神儿就被大帅给撅断喽
李怜玉开口,声音比台上的唱腔还好听,多了些男儿的清朗,一丝不见方才柔媚的女气更神奇的是,跟他还带着的艳丽妆容居然一点都不违和:军爷大帅要传怜玉到前边儿去吗?
副官清了清嗓子,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助纣为nüè欺压良善的恶霸哦,他也确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