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以间之
丧制以日易月, 先帝驾崩后的小祥周年祭礼改为十三日后,有司备祭馔,皇帝与群臣拜哭, 祭奠仪式过后皇帝释哀服与群臣将成服时所穿的丧服换成小祥服。
二十七日后举行两周年的大祥祭礼, 皇帝与群臣释小祥服再换大祥服, 一直到大祥三日后禫祭群臣方才除服,国丧期至臣民恢复正常生活,唯皇帝在内廷继续服丧。
禫除之后山陵按行使和司天监等官员奉旨进行陵地勘察。
垂拱殿中, 内侍走入上前叉手道:“官家,吕相与山陵按行使及皇陵都监回来了。”
已十分困倦的人强忍睡意招了招手,“让他们进来。”
祁六出去时特意端了一碗放凉的煎茶放在她的桌案上。
同平章事吕维走入殿内, “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吕相这些日子辛苦了。”
“修陵使乃是为皇家的差使,蒙陛下信任臣感激不尽。”吕维将勘察结果与图翰林图画院所画的地图呈上,内侍接过转呈。
“司天监勘测地形认为巩县永安东六里外的卧龙岗最吉, 请陛下派遣官员覆按。”
“韩枢副。”
“臣在。”
“劳卿跑一趟。”
韩汜躬身,“臣遵旨。”
两日后韩汜将覆按的结果呈上,遂定河南府巩县东为陵址。
乾元元年五月中旬, 调数万军队及民工至陵址正式动工建陵。
乾元元年六月, 大暑。
卫桓走到门口将从内宫徒步走来的女子拉进殿中, “来。”拉着她坐下后又端来一碗茶,“热不热?”
“官家叫妾到内朝来?”
“六子。”
已迁为入内内侍省押班的祁六将案上的札子收拾起送到萧幼清跟前。
卫桓拿起一册卷轴, “这一卷是诸翰林学士撰的谥议, 我批了, 吕相便将撰写好的谥册文送来了, 你瞧瞧, 若是不行便让他们再改。”
萧幼清也没有推辞, 接过谥册文缓缓道:“先帝的功过这些老臣们心里最是清楚不过。”
“我本想带回去的, 但是礼部又在等着刻谥号宝册,便就差人让你跑一趟了,这是我的家事,你是我的妻子,有何理由不告知?”卫桓瞧着她挽丧髻的额头冒了些许汗珠便拿起身侧的一团扇扇风,“娘娘那儿等全部定下之后再誊录一份过去。”
“你心里有我,比什么都好。”萧幼清打开吕维杜撰的谥册文,“维乾元元年六月朔日,哀子嗣皇帝讳,伏惟大行皇帝德合天地,圣烈方远,式遵帝世...谨遣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吕维谨奉册上尊谥曰宪元睿烈昭肃皇帝,庙曰武宗,天人允协,神其尚飨,呜呼哀哉。”
朵殿门口站着的内侍极为羡慕的望着偏殿里的举案齐眉,手里持着方才给皇帝扇风的团扇瞧了瞧旁侧的人不由自主的抬手扇了起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你今日是怎的了?”内侍伸出手背抵在祁六额头上。
祁六将他的手打开,“官家与殿下如今这般必能成一段佳话留垂青史。”
萧幼清将册文放下,另拿起旁侧的谥议,问道:“克定祸乱曰武。以兵征,故能定。夸志多穷曰武。大志行兵,多所穷极。可不知定庙号为武是取这两条的哪一条?”
“是前一条,大行皇帝长于军戎,十四岁便领兵作战,灭蜀平吴越,收复前朝进献契丹人的幽云失地,但后者的意思也有。”
“明褒暗贬,倒也符合。”
“陵寝已经动工了,冬至前应该能修建好,但工程浩大,底层民工劳苦,修太宗陵时便死了不少工匠,我便也不敢催山陵使。”
“要催的,丧礼及葬礼之后还有祭礼,官家登基改元,莫要将先帝的丧事推到明年,若是担忧再调些军士人手以及信任的官员监督便是。”
“也是,若拖沓又要延期科举等一些繁琐之事。”卫桓抬起头似得意的笑道:“还是圣人想的周到。”
“陛下谬赞臣妾可担不起。”
二人将桌上的册文卷起,“六子。”
祁六将扇子一把塞入身侧之人手中赶忙走入内叉手上前,“小人在。”
“将这个送去翰林学士院就说已经批了让翰林院的人誊录,誊录完交有司刻谥号与宝册。”
“是。”
乾元元年六月下旬,由宰臣吕维摄太尉率领群臣奉谥号宝册至南郊奏告。
次月中旬,尚书省吏部。
七司掌职各司其职,连接其他各司及部、局的廊道都有往返的内侍。
内侍走进吏部最里侧的案桌前躬身,“侍郎,官家在垂拱殿召您陛见。”
“好。”吏部侍郎将一卷轴子交给身侧的内侍,“将这个送去官告局。”
“是。”
垂拱殿朵殿内皇帝穿着赭黄袍衫,腰束九环带踏六合靴从交椅上起身。
望着屏风上的地图,“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刘家那位女公子吗。”
跟在身后的年轻官员轻抬头,合着公服的袖子躬身,“官家是要给臣赐婚吗?”
卫桓回头只是朝着他一笑,旋即浇了一盆冷水,“朕只是想把她父亲调入京城,至于你和她的婚事要看你自己,朕不插手。”
“官家要是不插手...”
“你也别想着去找圣人。”卫桓将年轻官员的话打断,“赐婚是勉强,是强求,她即使不愿也不敢抗旨,朕把她父亲调入京城重用,你们这门第也登对,她只要愿意,你父亲不会反对的。”
“官家,吏部侍郎到了。”
卫桓走到年轻官员身侧,“不要把喜欢强加于人,刘姑娘的心,不适合后宅。”
年轻官员咬牙后退一步,举起袖子躬身,“臣知道了,臣告退。”
“俞侍郎。”两位朱服官员在殿外互相行礼,“姜中丞。”
“陛下在殿内,俞侍郎进去吧。”
吏部侍郎跨进殿内,“臣吏部侍郎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朕差人叫俞侍郎来是有事相托。”
吏部侍郎直起腰旋即屈膝跪下,“臣不敢。”
“哎,”皇帝从御座上起身走下,将吏部侍郎扶起,“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朕又不是老虎也不会吃了俞卿。”
“陛下有吩咐,臣不敢辞。”
“卿在吏部,朕找你来便也是因官员升迁之事。”
“陛下请言。”
“凤翔知府卿知道吧?”
“臣知道,是原岐山县主薄刘书柏,任命的部符还是吏部下的...”吏部侍郎旋即抬头,“陛下是想将他调入京中任职?”
吏部侍郎又道:“文臣选人、武臣吏部铨选人,都以三年为任满,称之年满,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因前年废太子作乱,州县之官还未来得及磨勘考课,请陛下治臣失职之罪。”
“废太子作乱吏部受到波及朕知道,侍郎在吏部多年一直奉公守法选官公正朕也知道,这是地方司监呈上来的关于地方官的奏章。”
“臣回去一定细细核对。”
“他们的升迁就由吏部定吧,记住,不是朕的意思。”
“是,臣明白。”
吏部侍郎顶着汗水回到吏部,旋即叫来考功司的下属官员。
“要改官官家也给不明示还说不是官家的意思交由吏部全权负责?”
吏部侍郎翻着地方郡守的政绩核查,长叹道:“官家是这样说的。”
“官家和先帝一样,让人猜不透心思。”
“这个凤翔知府曾是官家为知县时的主薄,朝中知道的人如今除了吏部就只剩几个老臣知道,不过正因为有人知道官家才顾虑着徇私这个名头的吧。”
“当初官家被先帝派去岐山吏部知道,吏部有定制,州府官员那么多每年改官人数也不过百人,现在无缘无故提拔就不怕吏部背上一个讨好献媚君主的污名吗?”
“三载考绩本就是制度,况且这个刘书柏能将战后的凤翔处理妥当足已见其能力,暂先不管这些,总之承上意,找找适合的空阙吧。”
“他是官家看重的人,官家又没有明确指示,那磨勘之后要是不合格又该如何是好,若合格那到底是迁是进还是升又或者越转呢?”
吏部侍郎提笔在册子上批注,“圣意难猜,官家想让他走正常程序又怕他落选是有意栽培不想他落人口舌,你去与审官院私下打个招呼,许这位姓刘的同僚日后会拜相位居你我之上也说不定。”
乾元元年七月下旬,京城下达文书至秦凤路。
离与西夏的战争已过去了几年,凤翔府城墙修缮加固,城内逐渐恢复繁荣,百姓安居乐业以至州府县衙极少能听见申冤的鼓声。
凤翔府城南的渭水边徐徐吹来清爽的夏风,带帷帽的女子望着渭水所流的方向发愣,“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女使手里拿着刚摘下的荷叶遮阳,“姑娘望着城东发呆,到底是在想姜公子呢还是在想已经是官家的六大王?”
“阿如说什么呢,不过是看着你手里的荷叶胡乱念的一句诗而已。”
“哦?”女使凑拢,“姑娘当真是胡乱念的吗?”
说话间,一辆行驶在官道上的马车进入视线,看着方向应该是去凤翔府,马车上挂着写有墨字的灯笼,女子撩开帷帽垂下的薄纱这才瞧清了灯笼上面的字,“京官?”
“会不会是有什么任命,官家感念姑娘与阿郎?”
女子垂下手提起裙摆走到自己的马车旁,女使跟随将其扶上车,“爹爹任知府事已经快有四年之久按制早已任满,先帝的丧礼才过,想来应该不全是官家的意思。”
马车停在凤翔府衙门口,知府及幕僚等官出门相迎。
马车上走下来一个绿袍,朝刘书柏抱拳摇了摇手,“刘知府。”
“官人远道而来先进衙门吃杯消暑的茶?”
“吃茶就不必了,本官是来传达朝廷指令的。”
几个侍从官将部符交到官员手中。
“行在尚书省吏部
乾元元年七月二十九日敕,中书、门下省、尚书省送到吏部状:准都省批下,官员监察,本部今看到凤翔府知府刘书柏廉洁奉公,丙吉问牛,示朝廷指挥施行,伏候指挥。
七月二十九日奉圣旨:知府刘书柏入选改官,奉敕如右,牒到奉行,前批八月二十九日辰时赴京城便殿引见,符到奉行。”
女使扶着主子下车,高兴道:“姑娘,果然是升迁哎。”
“只是改官,还要见官家的,一听要去开封就属你最开心了。”
女使伸手挠头,“奴没有去过京城,也想看看繁华的皇都。”
“皇都,我又何曾去过呢。”女子走下车至父亲身侧福身,“爹爹。”
“二娘回来了正好,刚收到改官的消息,一个月内赴任,新任知府已经在路上了,等交接完便动身去京城,这段时间你收拾准备一下吧。”
刘氏挑起眉头,“女儿不想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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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文书名,符有两种,一种系尚书省六部行下文书称“部符”另外一种也是州下所属县,称为“符” 部符格式如上文。
改官:凡人选经磨勘升为京官称为改官。
迁:按顺序升官。
进:升职。
升:非同品内升迁。
越转:不按常规超升官阶。
便殿:正殿以外的别殿,古时帝王休息消闲之处。
宋代皇陵和唐代不一样,不是在皇帝生前就开始建造,而是等死后,有几个月的时间限制(尸体要停留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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