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以间之
御辇从灯山返回宣德门后周围戒严的禁军也随之少了一半, 仪仗队随着的两排内侍提宫灯登上宣德楼位在御座两侧。
大内钟鼓楼传出鼓声,宣德楼两侧亦有礼乐奏响。
“圣驾临楼!”
先前挤破了脑袋都未曾看到车架的百姓纷纷停下往前挤的步子,抬头张望楼门正上方的黄罗彩棚。
黄罗彩棚两侧前躬立的内侍卷起左右两端悬挂的帘子,彩棚内设有三张椅子, 居正中间的红袍撑着左边的扶手侧身俯问道:“母亲, 儿子与皇后去了?”
“这种礼节之事官家不用特意知会老身, 皇后是官家的嫡妻亦是当朝国母, 上元佳节也是该露露面。”
卫桓轻点头旋即伸出红袖里的右手握着萧幼清的手。
萧幼清反握着她的手与其对视, 缓缓道:“愿与君同往,苦乐永相随。”
听着萧幼清的话皇帝紧紧握住掌心中熟悉的温暖从座上起身, 二人绕过身前的桌子走至城墙边,帝后亲临,楼下戒备的禁军纷纷转身面朝宣德楼北与臣民纷纷跪仰。
站在宣德楼上俯瞰上元灯会, 门前两条巨龙拱着灯山做的柱子,龙身蜿蜒曲折还散发着金光, 远远望去万家灯火齐明,一幅盛世图跃然纸上,帝后携手君临天下, “虔炷天香,日夜祷告,为苍生祈百谷於上穹, 佑吾子民,上元之至,金吾不禁,阖家团圆, 愿世清平, 长乐无忧, 吾与诸民同乐。”与民同庆的话说完她便侧头又小声单独道了一句,“姐姐,上元安康。”
对于身侧之人突如其来的话萧幼清诧异的抬起头,旋即温柔浅笑着回道:“上元安康。”
帝后皆穿红衣携手并肩站在城楼上,楼下瞻仰的百姓便稽首随百官一同山呼,“陛下万岁,皇后殿下千秋,愿帝后万载千秋。”
一阵山呼过后朵楼有人击鼓,鼓声快慢有序,位于旧城南的朱雀门、城北景龙门及东南四门的城楼上戍卫拿着火把听鼓声同时点燃升天的烟火。
索引燃尽,——碰碰碰!——烟火从城楼飞向东京城上空,天际传来炸响,银光笼罩大地,将每个人的面孔都照的极为清晰。
站起的百姓纷纷抬头,人群里有不少父亲弯下腰将年幼的孩子抱起坐到肩上,双手稳稳的抓着。
自战停年年都很热闹,然都没有今日这般盛况,诺大的皇城中,万巷人空,百姓齐聚在宣德楼前瞻仰天子,使得御街两侧耍百戏的摊子都挤满了人而没地方腾东西了。
皇帝背起一只空置的手,抬头看着城楼上空炸开时宛若流星划落的焰火,“《汉阳志》说:云在江之北,梦在江之南,圣人觉得这从云梦运送至禁中的烟火如何?”
萧幼清转头望向她的侧脸,忽暗忽明的火光照耀着精致的五官轮廓,“这烟火出自洞庭湖?”
眼前人摇头,解释道:“出自潭州,是从荆湖北路走水路过洞庭而来的,不过也不全然是此处,四川也有些,这半年来火.器制造司研制火器时废弃了不少火药,威力不复从前,若上阵杀伤力是远远不够的,但弃之可惜便差匠人倒作烟火出售给商贾以做军器贴补之用。”
“陛下倒真是个不会赔本的生意人。”
“姐姐这是在夸我吗?”
萧幼清淡淡一笑不作回复,旋即抬头看着天边不间划下的银花,“空中捧出百丝灯,神女新妆五彩明,真有斩蛟动长剑,狂客吹箫过洞庭,今日湖中盛况想必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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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下两个得了帝后墨宝的女子谢恩之后回到帐中。
“明明是两种不同的字体,陛下与殿下写的却有些相似。”何文英展开卷轴诧异的比对着两幅字,她手里拿的是皇帝所写的上句。
而刘妙仪手中的则是皇后所书的下句,“人都说相处久了便会越来越相似,无论是样貌还是习性,官家善书画,圣人还有个被先帝誉为是当代画圣的亲舅舅。”
“适才官家与圣人看你的样子及喊你的称呼,是从前认识吗?”
刘妙仪点头,“官家还是亲王时去过岐山。”
“可是上次与西夏之战?我瞧见官家脸上有伤了,不过不是很明显。”
刘妙仪摇头,“比这更早,官家受过的苦比你看到的远要多。”
何文英突然盯着刘妙仪看,“妙仪姐姐不肯家姜中丞,莫不是...”
“你这脑瓜里,除了情情爱爱还有什么?”
何文英指着桌上的墨字,“还有闲情雅致,吟诗作画,吃茶插花。”
刘家的女使进入帷幕走到刘妙仪身侧俯下身低声道:“姑娘,姜中丞到咱们帐寻你了。”
“日日如此他也不嫌烦?”
何文英捂着嘴偷笑道:“可怜姜中丞一片痴心咯~”
“这字,你还要不要换了?”
“我不说了,妙仪姐姐可不能反悔又将字拿回去。”说话的时间她便将两幅字对调了位置,将上句卷起双手奉到何妙仪跟前,“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你倒是比我这个商贾之家的女儿更会做生意,圣人的字比起官家可是一字难求。”刘妙仪接过卷轴起身道:“好了,我该走了,你呀就慢慢欣赏吧。”
“好,多提个灯笼。”
“嗯。”
刘妙仪走后她才静下心来观看,没过多久从帐外走进来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弯腰将手炉放下,“外面放的烟火可好看了,爹爹说是陛下从南方运来的姊姊不出去看看吗?”
“烟火年年都有,年年如此,再好看也是转瞬即逝。”
“能惊艳一刻不为取悦于人但为自己也是极好的,这话,还是姊姊说的呢。”
“你倒是记得清楚。”
“今年官家拉着圣人在城楼上和我们一起看呢,爹爹说他当官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先帝与先皇后一起登楼并肩站在一起,”何如英看着姊姊桌前的字,瞪着圆鼓鼓的眼睛,“这字写的真好看,是皇后殿下赐的那副么?”
何文英点头,“圣人比她们说的还要温柔,颜筋柳骨有追欧虞之势,倒真是字如其人呢。”
“啧啧啧,姊姊竟也会花痴了,还是为一个女子,官家的那副是妙仪姐姐拿走了么?”
“嗯。”
“那萧二可真是胆大,难道他们萧家人都这样么?前有云骑尉不要命夜闯宫门,现在又来个萧监生上元冲撞圣驾,还都是萧家二郎,见了姊姊的容貌后心生反悔竟跑去求官家赐婚,幸好圣人和官家是明白事理的,就让那个胖子躲在家中后悔去吧。”
“如英,怎的出了家门还这般口无遮拦,便算没有什么关系,也不可以貌取人。”
“哦。”
刘氏抱着卷轴走出,还没到帷幕便瞧见了左右张望的绯袍,她拉着提灯笼的女使转身欲走。
“二娘。”绯袍似乎发现了她,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后追上前,“妙仪!”
刘氏转过身朝其福身,“姜中丞万福。”
“为何总是躲着我?”
“姜中丞自重,”女使上前横在他们中间,“姜中丞是朝廷命官更是执法官,总是频繁登少卿宅的大门就不怕落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吗?”
“我去少卿宅不是寻刘少卿的,我...”
“男女授受不亲,姜中丞放着东京城一大把书香门第未出阁的小娘子不要为何偏偏纠缠着我家姑娘不放?”
绯袍不再为难她,挑起眉头后退一步合起袖子躬身,“是姜某叨扰了。”
“姜中丞,”刘氏上前将其叫住,“凤翔府的救命之恩妙仪不敢忘,今日奴且问一句,姜公子可愿接纳一个心在朝堂或是商行间的妻子?”
“朝堂?”姜洛川转过身,“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说朝堂就只说我刘家的商行,你近日登门寻不到我是因为我一直在钱庄帮着哥哥打理,如今刘家有一半产业都在我的名下,我日后...”
“这些都可以交由别人打理。”
刘妙仪冷下脸,“亲自。”
绯袍跨前一步,腰后悬挂的银鱼袋轻轻摇晃,“你知道的,不是我不愿,而是那些人,他们又怎会允许士大夫的妻子抛头露面...”
“这些话你不是我问的第一人,姜中丞不必找借口解释,承蒙中丞错爱,中丞要找的是一位贤良淑德的世家嫡妻,不是鸿胪寺少卿之女。”
“为什么?”绯袍攥着袖缘,“我三番五次低声下气求你,递荐书求官家将你父亲调入京城,又去求圣人设家宴说服大人,就是为了让大人同意婚事,现在大人同意了,你反而推三阻四?”
“让爹爹调入京城是你向官家提的?”
“是,州官调入京,需要经几次大考筛选及推荐之人,我与刘少卿共事过。”改官面见天子需三任六考及五人推举,其中需一名监司,便是秦凤路转运使。
“我代大人在此谢过姜中丞的提携之恩。”
绯袍的耐心已经被她消磨殆尽,“你什么意思?”
“奴代大人谢恩然不感激,姜中丞私心在前为国在后,但我相信这授官通知的信札是吏部的意思,亦是大人为国尽忠所得的君意。”
绯袍阴沉下冷漠的脸,“我知道你与官家有过往,但皇后殿下是我的亲表姐,倘若我去求她,只要殿下开口官家就一定会赐婚,届时你难道还要抗旨么?”
刘氏熟知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但凡开口无有不应,看着越来越偏激的人紧蹙起眉头,“是,我是不敢抗旨,但我不相信官家心心念念的皇后殿下会应你这蛮不讲理的要求,原来官场的权力真的会将人最丑陋的一面揭露,今日你以权压人,便是我当初错看了你。”刘氏丝毫不肯退让,“如若圣旨真的降到刘家,姜中丞要强娶,那便来抬奴的尸首吧!”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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潭州是长沙的古称,洞庭湖古称云梦
姜公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
就算他娶了刘也会纳妾
古代不纳妾的世家子很少,虽然有。(其实一般思想下妻子都不会反对丈夫纳妾,因为没有妾室夫妻身体都正常的话,估计会一直生育哺乳,想想就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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