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以间之
一月半前
——福宁殿——
皇帝卧病之后搬离福宁殿, 召乐安郡主留在大内侍疾,翰林医官使孙鸿达每日早晚两次视诊,垂拱殿常朝移于福宁殿接见。
“官家, 光禄寺卿与礼部尚书求见。”
伏于榻前的乐安郡主便起身将皇帝从榻上扶起, 朝一旁的押班殿直道:“常内人, 去拿一件官家的披风来。”
头裹直皂软巾束金带的殿直便朝乐安郡主及皇帝躬身叉手道:“是。”
乐安郡主接过押班殿直常氏从衣架上取下的毛绒大氅替皇帝披上, 扶着皇帝至正殿的御座坐下, “翁翁慢点。”
“让你每日陪着我这个老人家, 着实是委屈你了。”
乐安郡主便心酸的用手背蹭了蹭鼻子旋即蹲下匍匐在皇帝膝前, “翁翁那样疼孙儿, 如今看着翁翁被病痛缠身却无能为力, 孙儿只觉得难过。”
“好孩子。”皇帝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内东门司的勾当官便将内东门外两个等候的大臣引入内廷至福宁殿。
“臣等恭祝陛下圣躬万福。”两个大臣合着袖子上前躬身。
“二位卿有何事?”
两个臣子瞧着皇帝一旁的乐安郡主,对视一眼后似乎有些犹豫。
“有事就说。”
礼部尚书呈册,“是关于明年正旦大朝会之事,依照旧制, 凡有国丧、皇子婚嫁、冬至祭祀、则当年不举办朝会, 所以明年的正旦朝会还请陛下示意。”
“办吧,户部那边祭天的开支昨日我看了, 朕自登基起已近三十年, 总共也没有办过几次,这剩下的时间...”
“翁翁,”乐安郡主扯住皇帝的袖子, “翁翁还要参加孙儿的及笄礼呢。”
皇帝侧过头看着孙女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 “好。”旋即又看着两位朱紫,“朕也想多看几次万邦来朝的景象。”
两个大臣听后一颤, 旋即低头跪伏, “臣等谨遵圣旨。”
乾元二十八年十一月, 都进奏院刊行邸报颁布天子旨意,乾元二十九年正旦的大朝会如期举行,礼部遣使告知诸国。
乾元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交年,开国之初每到交年京城的富贵人家皆要请僧人诵经,至乾元变法后定道教为国教后,仕宦之家便改请诸观真人。
——曹宅——
“画好了。”曹舒窈将一副画像拿起,“像不像?”
女使便拿起画与自己手中从集市上买来的对比,“姑娘画的比外面的桃符市上的还要好看,这才像灶神嘛。”
“好了,你快些拿去贴上吧,一会儿真人们诵经都要诵完了,记得拿些酒槽。”
“是。”曹宅里的女使们便将一张灶神画像拿到厨房用米糊贴在灶台上,又在灶门上涂抹了些许许酒槽。
是夜,女使熄了书房内的烛火提着一只照明的灯笼出来,刚踏出们时突然刮来一阵冷风,将院子里的石柱灯卷灭了几盏。
曹舒窈推门入内,至屋子里的炭盆前坐下,风便随着门缝卷入,炭盆里的吹起了小火苗,连发出几道细微的—哒—哒—声响,屋内的女使将一盏灯点燃放置在闺房的床底,“姑娘。”
“辛苦你了,最近正是最寒之时夜里记得要多添些被褥,若没有就去主事哪里取,便说是我的意思。”
女使福身后倒退着离去,跟随她入内的阿慈便将灯笼盖灭,“姑娘,外头突然刮起的大风真真是冷的刺骨。”
曹舒窈看着紧闭的窗户一片漆黑,“明日或许会下雪。”
夜半子时,狂风大作的东京城突然飘起了雪花,至次日卯时天还未亮地上却是白雪皑皑一片。
内侍起身裹上衣物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见着满地的白雪便将窗子用竹竿撑起,洗漱过后至益国公主寝阁,“你们都下去吧。”
守夜的宫人从打盹中惊醒,旋即叉手后退,“是。”
一直至辰时的钟声从大内传出,内侍方才推开寝阁的外门,于第二道门前伫立,抬手叩门道:“公主,该起身了。”见屋子里没有反应,内侍朝几个伺候梳洗的宫人挥手,“定还未醒,唤的时候手脚轻些。”
“是。”
公主宅的大院里一名四十多岁任勾当公主宅事的内侍极为老成持重的安排着诸小内侍们清理积雪。
“将东院那片雪留下,哪儿地干净,一会儿公主起了定是要堆雪,莫给扫了去。”
“是。”
“其他院子里的过道一定要扫仔细了,这雪压紧后容易失足,大门巷子里的过道也要去扫了,门前若有车马行径遭了祸端这年就不吉利了。”
“是。”
“院落水缸里的冰块砸碎将水舀走,晌午时屋顶的雪化了会有水留下。”
“是。”
公主的寝阁内,宫人们小心翼翼的将帘帐卷起,“公主。”
益国公主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外面白白的一片,现在很晚了么?”
“才至辰时,外面下了雪。”
“真的吗?”益国公主从榻上覆起,“司天监说这个月下旬会下雪,可一直到昨天都没有,我还以为不会下了呢。”益国公主穿上鞋子坐到镜台前,“快给我梳个应景的梅花妆。”
“是。”
催促着宫人一番梳洗后益国公主披着一件白色狐裘抱着手炉跨出房门,一股寒风袭面而来。
望着眼前雪白一片,益国公主眼里冒着星光,“好干净的雪啊。”
“公主,早膳备好了。”内侍紧跟上提醒道。
益国公主转过身倒退着行走,“让我猜猜今日彦川给我备什么好吃的了。”
“煎点汤茶药肯定是最有名的城北王家铺子里的,让我猜猜今日是什么,养身的二陈汤?”见内侍轻摇头,益国公主转着眼珠旋即止步凑拢,“那是我最爱喝的阿婆茶么?”
此早茶中有益国公主最爱吃的炒栗,内侍便点点头,“是。”
“看,我每次都能猜中。”
内侍覆手轻轻咳嗽着小声道:“还不是公主挑食,旁的茶也不喜欢吃。”
益国公主便转过身,“我不管,反正我就是猜对了。”
“是是是,公主是大宋朝最聪慧的皇女。”
“一会儿用完膳我要堆一个最大的雪狮子,叫上那几个弟弟一起。”益国公主指的弟弟便是在公主家服侍的入位祗应。
——福宁殿——
祁六拿了一件厚实的鹤氅随着皇帝走出殿阁与之披上。
皇帝抬手攥着大氅的对襟走到庭院,洒扫院子的内侍按着吩咐只扫了过道上的积雪。
皇帝驻足海棠树跟前,其中有一条枝干被雪压裂,旁边还有冬日不落叶的常绿树,叶面上覆满的积雪随着气温升高而渐渐融化从叶子上滑落,擦着好几跟枝干最后散落到地上的积雪里与其融为一体。
皇帝盯着海棠树盯得出神,祁六便沉下一口气,“官家明明心里是念着圣人的,为什么...”
“朕老了,不会永远清醒着。”皇帝伸出手抓起一把晶莹剔透的雪,“今年的初雪下得极大,明远楼与后苑的积雪定是一番盛况,去将孩子们都叫进宫来吧。”
祁六低下头,旋即躬身叉手,“是。”
雪狮子还未堆砌,益国公主便乘车入了宫,宗室诸多子嗣也随着一同一起到禁中的后苑陪驾赏雪。
后院搭建了一个挡风的幕殿,殿内设有御座,萧幼清扶着皇帝坐下,摸着冰凉的手挑眉道:“官家身子才好了多久?”
皇帝望着眼前一群正在打雪仗堆雪人的孩童,便想起了自己年幼时也曾与兄长一同过,“一晃眼,竟是一生么。”
皇帝极小声的话让萧幼清听着心中一颤,“什么一生,官家有齐人之福自有上天庇佑。”
“皇后不用说好话安慰朕...”
“那官家,”萧幼清突然攥着皇帝的手腕不动,冷眼对视道:“舍得离开么?”
“官家的眷恋与贪念,这些,难道官家都不要了?”
皇帝侧头直直的看着她,看着眸子里苍老的自己,旋即扭过头不作回复。
宫人与内侍及诸多宗室出女与出子以及公主郡主聚集在一起,内侍们提着筒子收集积雪,孩子们便用雪堆砌成不同形状的雪人,宫人将堆砌雕刻好的雪人装入金盆中一一呈到幕殿,遇到雕刻精致受到赞赏的便有赏赐。
内侍抬着金盆从众多长公主桌前走过,其中一尊人像最得众人喜爱。
“这是谁堆的?”皇帝望着金盆内炎帝的雪雕。
两个端盆的内侍其中一人低头回道:“是益国公主与其公主宅都监一同堆砌的。”
益国公主带着内侍走上前,“爹爹娘娘万福,各位姑母哥哥姊姊安。”
“朕怎么不知道朕的宝贝女儿还有这工匠的手艺?”
益国公主便走上前,“爹爹,这个不是女儿一人完成的,而且主意是彦川出的,雪人的雕刻也是他帮着女儿完成的。”旋即朝皇帝福身道:“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风调雨顺五谷丰硕。”
益国公主的话引得众多长辈一致夸赞,皇帝便将视线挪到她身后的内侍上。
站在益国公主身侧的内侍便低下头朝皇帝躬身行礼,似紧张的不敢直视天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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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茶是宋代人早点必备。
注意:灶台那个操作是古代一种民间习俗,叫做“醉司命”?床底下放灯?叫做“照虚耗”也就是守岁的别称,出自东京梦华录。
关于情感,是好感满满往上升,至于具体是什么时候,因为文里没有确切写出,(每个人看文感受都不同,合理即可)后文也许会有萧幼清的内心描写。
一开始的确有个非常跳跃的设定(我觉得太虐了就改了。)
毋庸置疑她们的情感仍旧是相濡以沫的,一开始夹杂利益,在上层斗争,帮一家乃至一族的最好方法并不是给予,特别是权力的中心,有时候疏远与漠不关心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萧幼清对女主的情感不用质疑,本来就是女主设的局拉她入伙,说是两个颜控也可以吧(我觉得哦,厉害的人在情感上不一定要隐藏,不一定要相互试探等等,所以我的女主在情感表达上非常直接,人本来就是复杂的,不是说你有心机有城府所以你的情感处理也会随着一样。)另外这是剧情流,主剧情,感情为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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