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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蓓闭了闭眼,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眼里涌出,在她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纵横交错,她隔着一层水雾看着陆修远平静的面容。
她突然发现——她一点也不了解自己儿子。
她从未听过儿子的诉求,从未了解儿子的需求,也从未想着主动走进儿子的内心世界,以至于前几次陆修远出了事,差点丢了性命,她却是在很久之后听见曹麟无意间提起。
他们母子俩看似亲密,实际上中间横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条鸿沟越来越宽,直到现在,她站在这边,远远看不清楚那边陆修远的身影。
隐约间,夏蓓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指缝间溜走,像是细细的沙粒一般,她用力收紧五指,可是抓不住那些东西。
“修远……”
“妈。”陆修远眼睁睁看着夏蓓的泪水淌得满脸都是,他几不可察的叹息一声,“你还想和我一起离开吗?”
夏蓓知道陆修远在说什么,陆国振却不知道,听完陆修远的话,陆国振猛地扭过头,无不震惊的盯着夏蓓:“走什么?你们要去哪儿?”
“我……”夏蓓眼里的泪水决堤一般,怎么也止不住,她哽咽着摇了摇头,还在试图说服陆修远,“修远,你别闹了好不好?妈妈好害怕啊,你赶紧给你爸道个歉,我们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陆修远笑了。
他早该猜到夏蓓会是这个回答。
如果夏蓓决心要离开陆家,压根不用他经常跑来给她做思想功课,她自己都会想方设法的离开。
然而她并不想走,说她深爱陆国振也好,说她舍不得陆家的荣华富贵也罢,这些都和他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了。
他被骗了这么多年,够了,也该睁开眼睛看看现状了,要不然他和一直在自欺欺人的夏蓓有什么区别呢?
这么想完后,陆修远就释怀了,脸上的笑容或多或少掺杂了些许真心,他笑着对夏蓓说:“你可以不走,但是我必须走,我已经受够这个畸形的家庭了,往后余生,祝你幸福,你依然是我妈,我也是你儿子。”
说完,陆修远取下了腕上的手表,轻轻放置在餐桌上。
然后转身离开。
夏蓓垂眸看向那只价值连城的手表,那是陆修远第一天进入陆氏工作的晚上,她在晚餐后送给他的,手表十分名贵,又是国外某个着名设计师手下的限量款,她托朋友打听了好久才以非常高的价格从一个明星手里买下。
现在,陆修远这只手表还给她了。
夏蓓目光怔怔望着陆修远决绝的身影,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了一样,捂着嘴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修远!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陆国振气急败坏的怒骂声,“陆修远,不孝子,我告诉你,只要你今晚敢踏出这扇门,明天我就召开记者会断绝和你的父子关系!”
陆修远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临近年关,市里很热闹。
处处张灯结彩,就连路边的白杨树也被挂上了火红的灯笼,久违的年味悄无声息的渗透进大家的生活中。
陆修远把车停在路边,车窗半开,微偏着头,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在橱窗内忙碌的身影。
车内没有开暖气,冰凉的夜风透过半开的车窗呼呼往里灌,吹在陆修远脸上,针扎般的疼,他却毫无察觉,顺手点了根烟。
烟雾顺着喉管往下咽,仿佛浸进了胃里,强烈的异样感让陆修远掩唇咳嗽起来。
咳得他眼尾都红了。
他闭上眼睛,就在这一刻,不知怎的,心头涌上一股极为浓郁的酸楚感觉,那股感觉顺着他的神经往上爬,铺天盖地的,裹得他有些喘不上来。
他想起曾经对褚漾承诺的桩桩件件,说的比唱的好听,结果到头来连个屁都算不上,是他的疏忽,忘了他身后还有陆国振和夏蓓在虎视眈眈,甚至连夏蓓堂而皇之的闯进家里都不知道。
他不敢想象褚漾被夏蓓要求离开的画面。
光是想了那么一秒钟,就感觉心脏仿佛被人抓在手里狠狠拧了一把,疼得他额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晚上十一点半,下班的褚漾换掉了工作服,从便利店里走出来。
这会儿已经到了夜深,公交车和地铁都收班了,街道上也看不到行人的身影,褚漾独自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这家便利店距离他学校不算近也不算远,大约五公里,需要步行一个小时左右。
陆修远赶忙启动了车子,缓慢的行驶在褚漾后面,他害怕被褚漾发现他的存在,特意和褚漾保持了十来米的距离。
可惜这条路上的车辆太少了,除了偶尔急速驶过的一两辆车外,就属陆修远开的宾利最为显眼,存在感强得连一向迟钝的褚漾都发觉了。
本来褚漾走得就快,后来察觉到那辆车貌似在跟着他之后,他连忙加快了脚步,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往前。
没多久,小跑变成狂奔。
平常要走一个小时的路程被褚漾硬生生缩短到了二十分钟,当他跑到租住的小区门口时,砰咚狂跳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小区门口的保安亭里,保安吊儿郎当的坐在里面,瞥见褚漾双手撑着膝盖、张着嘴巴大口喘着气,一张脸吓得惨白,愣了一下,扯着嗓子问道:“那位小兄弟,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