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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

      老乡一听来劲了,“我跟你说,这个叫乾坤无极保健杯,用保健杯喝水保证百病不生,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开发大脑。市场价一千九百九十八元,现在最后三天活动,只要交三千九百九十八元,就可以拿到金级代理的资格,还有十个保健杯。”
    “你想想,十个保健杯你光卖出去,零售价就能净赚一万五千九百八十二元。比起后头的,这只是一笔小钱。”
    “哦,这还算小钱呢。”京腔男喝着啤酒,感兴趣的问道。
    老乡得意起来,“厉害的还在后头呢,光零售你一个人累死了能卖掉多少,你可以发展下线,你的下线也要发展下线,你可以赚这条线上所有人的提成,由量变到质变,你自己想想,你能赚多少钱。”
    “那不是发了?”京腔男惊叹道,“看来我是得去听听啊。”
    老乡激动的发抖,笑得能让人看到小舌头,“你这么聪明,肯定一听就明白,我们团队里人才济济,还有亿万富翁呢,要是没前途,人家亿万富翁怎么可能看得上。”
    “我去个卫生间,回来咱们就走。”京腔男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把自己随身带的包扔到桌上,大咧咧去了卫生间。
    老乡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站起来要去卫生间,被服务员拦住,要他先结帐。
    结帐的同时服务员告诉他,“你从后门走出去,走到巷子最里头,就是卫生间。”
    那不就是公共卫生间吗?老乡在心里嘀咕着,不过看看对方的包,又觉得应该不至于。
    等听到服务员报帐的时候,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多,我才点了两个菜,我看过菜单上的价格,一共是十八块钱。你们是黑店吗?小心我报警抓你们。我们公司有台岛人,日本人,别以为我是外地人就好欺负。”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让许然和路晁都停止了交流,转头去瞧热闹。
    服务员哭笑不得,“你少说这些没用的,坐你对面那个男的,去卫生间之前,在服务台拿了两条烟。我们这么大一家店,还能为了坑你两条烟不做生意?”
    “一百七十八块,你结一下帐,外头有客人等着翻台呢。”服务员催促道。
    老乡的脸终于绿了,伸手把放在自己对面的小包拿到手里,第一感觉,怎么这么轻呢?抱着万一的希望打开拉链,伸手一掏,从里头掏出一卷卷揉成团的旧报纸。
    批发市场五块钱一个的包,加上旧报纸,骗走他两条烟和一顿饭。
    老乡脸色煞白,“我被人骗了,那个人我不认识,两条烟也不是我拿的。”
    服务员撇撇嘴,“我们可管不了这个,反正他是跟你一块来的,又吃饭又喝酒,人人都看见了,这会儿你倒说不认识了。要不然你先把帐给结了,再报警找人。”
    许然是个热心肠,他没听到这俩人刚才的一通话,只知道是眼前这人被人给骗了,掏出自己的大哥大道;“我帮你报警。”
    正准备按下去,就见这人如同被烫着脚一般跳了起来,“别别,别报警,不用报警。”
    一说不用报警,旁边几桌看着热闹,本来很同情他的客人,顿时一片咦声。
    服务员更是冷笑一声,傲然环视一圈在场的客人,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样,我们开饭店什么样的骗子没见过,现在你们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男人急的直冒汗,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能一咬牙,掏出自己的钱包。
    “桂华。”
    就在男人心神大乱的时候,身后有人大喊一声。
    “诶,谁,喊谁。”桂华不自觉的答应了一声,又赶紧反口,不是,他不是桂华。
    “别装了桂华,诈骗老乡几万块心安理得出来享受,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结果还是只能靠诈骗为生。”舒雨忽然一句反制,让桂华一下子白了脸。
    他看了一眼舒雨,根本没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也是,他见舒雨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舒雨还没成年呢,相貌自然有些变化。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人是谁,只想赶快逃走。
    可是一抬头,服务员牢牢占住最有利的地形,把他逼死在座位上,而路晁和许然也站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舒雨说的是什么事,但她说是诈骗犯,那肯定就是诈骗犯。
    这一下大哥大还是派上了用场,许然欢天喜地的拔打报警电话。
    桂华把心一横,忽然就从包里摸出一把钞票,数也不数的往服务员怀里一塞,顺势将他往外一推。
    趁着服务员数钱的功夫,就往外冲,刚冲出一步,一只脚跨出去的时候,却怎么踏都踏不到地面。
    原来是路晁直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给直接拖了回来,再一个反手一压,就将他的手肘反靠到背上,整个人直接被压到地上,脸颊在地板上摩擦。
    “放过我,我借了你们家多少钱,我双倍还你。真抓我进局子,我一分钱都还不了。”
    桂华还妄图做最后的挣扎,不管这个人是谁,肯定和吴县那些事主有关系,无非是为了钱,还她就是。
    “我不是故意的,我赚了钱会还他们的,你给我一个机会。现在抓住我,我坐牢你们也拿不到钱。”
    桂华还是挺懂人心的,至少这番话说的就很有蛊惑力。换个人,说不定真会放了他,反正自己的钱拿回来了,管别人呢。
    可惜他遇到的人是舒雨,她哪里会在乎常红心借出来的几百块钱,现在的常红心恐怕也,嗯,好吧,她应该还是在乎的。幸好抓住他的不是常红心,而是自己。
    “可我不在乎你还不还钱,我只想看到你坐牢而已。”舒雨做无辜状眨了眨眼睛。
    不按理出牌的话,直接把桂华更多的话给憋了回去。
    警察很快便到了,得知是这么回事,录下口供将人带走,说是会通知吴县的警察过来领人。
    “哈,吃顿饭顺便抓个骗子,这才是生活嘛。”许然很开心的结帐。
    临走还不忘记和周围一直关注着的热心群众,团团挥手。这种被众人关注的感觉,当焦点人物的感受,是许然最喜欢的时刻。
    而这一点,和路晁和舒雨的性格相反,他们更喜欢在幕后操纵一切,而不是跳上前台表演。
    出门的时候,舒雨忽然眉角一挑,冲着蹲在街角阴影处的一个人伸出手一点,“齐俊。”
    正抽着烟的齐俊,被人点到名,吓得一激灵,差点跳起来。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人认识他,他不过是回头看个热闹而已,已经藏的很好了,怎么还是被人认出来了。
    “你敢跑,我可就喊了,警察还没走呢,诈骗两条烟也是犯法的。”舒雨走到他跟前。
    齐俊迫不得已站了起来,手指间还夹着一根烟,讪笑的同时还带着惊讶,“原来是你啊,以前的事就算了呗。你看,我被我爸抽了一顿,还被流放到这里来了,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路晁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印象,不就是刚才隔壁桌,跟桂华一起吃饭的京腔男吗?还骗了桂华两条烟跑了,结果竟然留在原地看热闹,胆子挺大,脸皮也怪厚的。
    紧接着,路晁便恍然大悟,想起他是谁了。这一位他是第一次见,但大名早就听说过。跟着婚纱店的彭老板一块上门,用自己老爹的招牌吓唬舒雨的那一个。
    后来被舒雨设计抓进去了解情况,关了半天放回家,被老爹用皮带抽了一顿,然后自个跑到深城发誓要当上总经理,才肯回家。
    这都几年过去了,看样子总经理没当上,骗子倒是当上了。
    骗的人虽然也是骗子,但不妨碍将他的行为定性为骗子。
    齐俊嘿嘿一笑,低头好声好气道:“我是第一回 干这种事,就是看他想骗我钱,故意使使坏,真不是故意的。您行行好,当没看见行不行。”
    这模样倒是比之前人五人六跑她家里去吆喝的时候,看着顺眼多了,可见社会是一所多么好的学校。
    “走吧,上车。”舒雨冲他招招手。
    齐俊吓得手指夹着的烟都掉了,哭丧着脸道:“不是吧,我都知道错了。千万别送我去警察局,我爸要是知道了,他能气死。”
    不□□死,还要丢脸死。他知道自家老头子的脾气,到时候亲自冲过来砍他都有可能。
    “不是送你去警察局,别的事,上来吧。”舒雨开了口,路晁也不说话,只是警惕的盯着齐俊看。
    齐俊只看一眼,就知道路晁练过,毕竟他小时候也被送去练过,不过他只待了三天就哭天抢地躺在地上打滚,然后被送回家。
    从此老爹就看他不顺眼,骂他文不成武不就,一辈子窝囊废。他还真就文不成武不就,不过他不想当一辈子窝囊废。
    有路晁在旁边盯着,他不想上,也得上了,只好硬着头皮上车。
    主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冲许然友好的打了声招呼,“哥们混的牛/逼啊,连大哥大都是真的,我在外头看到你拔号了,真能打出去。”
    许然被他给逗笑了,“大哥大还有假的啊。”
    “看你说的,这年头啥都有假的,大哥大怎么会没假的,我跟你啊,我那天遇着一个……”
    两个人在前头直接聊了起来,而且是热火朝天。
    许然被他逗笑好几回,回到酒店停车的时候,扭头对舒雨道:“这哥们挺有意思的,还是咱们老乡,你就放他一马得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他算帐了,就是想听听桂华说的那个生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个人一起下车,虽然齐俊是第一次来五星级酒店,但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尴尬的状态。
    可能是经历了社会的磨砺,他的身上少了之前的跋扈,也学会了低头,总之没有以前那么讨人厌。
    “你们是准备来深城开婚纱店吗?我跟你们说,你们可来晚了,这里已经有好多家了。”齐俊没敢跟以前的朋友联系,对舒雨的认识还停留在当初婚纱店的合伙人之上。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舒雨在他对面坐下。
    “好吧好吧,桂华说的根本就是一个骗局,你不会真的相信吧。”齐俊奇怪道,当年才多大就知道给自己挖坑,不至于看不穿这个把戏吧。
    “没关系,我听听。”舒雨坐下来。
    舒雨坚持要听的事情,许然和路晁也认真起来。
    “有个日本公司准备到中国开设业务,一堆乱糟的人,有小日本有台岛同胞,还有象桂华这些早期的,嗯,经销商吧。他们的业务不设厂,也不开店,就是人到人,节省中间成本,然后你发展的人就能拿他的提成。”
    齐俊没正而八经听过课,是认识桂华之后,听他东一嗓子,西一嗓子,他给揉到一起,再加上自己的理解然后给说了出来,倒是说的还挺清楚。
    许然听了半天,眨了眨眼睛,“这种经营形式在美国早就有,有什么问题吗?”
    齐俊反倒是懵了,反问道:“竟然是真的?”
    一拍大腿,“那我岂不是放走了财神爷。”
    亏大了。
    “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这么大名鼎鼎的经营形式,不就是传/销吗?舒雨可太知道了。
    “你说的美国那几个公司,产品价格你知道吗?”舒雨转头问许然。
    许然想了想,“具体的不清楚,知道一点大概吧。”
    “和同类产品相比,离谱吗?”
    “差不多吧,这几家公司走的都是不同的路线,也没有太贵的,中低档吧,普通人都能消费的起。”许然说的普通人都能消费起,当然是指美国人的消费水平。
    “那他们的产品质量,有没有出现过丑闻。”舒雨继续问道。
    “这倒是没有听说过。”许然一摊手,“不然打电话过去问问,大多都是女人用的东西,艾玛也许知道的更清楚。”
    舒雨摆摆手,“你看到没有,放下经营的形式不谈,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美国公司的产品,和市场上的同类产品,有相似的价格相似的品质,而且大多是生活日常消费品。
    “乾坤无极保健杯,一千九百九十八元,你们觉得这个产品的价格和价值是否匹配。”
    路晁第一个笑了起来,想到找他妈合伙的保健水杯,都已经是收智商税的暴利,也不过二三百元。这个莫名其妙的水杯,竟然要接近两千元,市场根本不可能接受这种价格。
    齐俊也道:“所以我就说他们是骗人的嘛,说什么卖掉能赚一万多,数字游戏当然简单,但我要卖给谁?哪个傻子会买两千块一个的水杯,既然包治百病,那也没看日本人把医院给关掉。”
    “你还算清醒。”舒雨夸了他一句。
    “所以所谓的传/销,根本不在于产品本身,而在于你不断拉人头进来,赚取他的入会费。”产品只是一个借口,事实上你拿块石头当产品,这一套获利方式也能成立。
    而美国类似的公司,他们的重点在于销售产品本身,从事的人一般都是家庭妇女。在朋友间聚会的时候把产品拿出来给你涂涂抹抹,反正你去外头买价钱也差不多,不如试试在她这里买,当做一个赚零花钱的渠道。
    但到了中国,却出现了种种不理智的疯狂举动,舒雨自己觉得,可能和当时的中国人太缺少机会,给这种商业模式赋予了神圣的意义。明明是赚零花钱的小事,却搞的隆重无比,变成了追求事业,证明自己奋斗过的人生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