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么计策？快快说来！”张献忠顿时眼睛一亮，那种急切的样子，如同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很简单——”孙可望就是侃侃而谈道：“那就是把那些人粮作为开路的前锋！他玄甲军不是号称仁义之师吗？我看他会不会对着这些手无寸铁的人粮开枪！
    而我们呢，则可以派精锐跟在人粮的后面，这样如果他开枪的话，精锐也可以得到保存，如果他不开枪的话，那就更好了，我们的精锐就可以冲进去杀阵了！”
    “好办法！真是好办法！”
    张献忠听了顿时连连点头，感觉这个办法真是妙啊！本来那些人粮不过是作为肉食使用的，而现在呢，居然还能多利用一次，那真的太好了！
    而听见孙可望献上这条毒计，一旁的徐以显就是轻轻叹息一声。
    其实这个计策，他早就想到了，却是不忍心说出来，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样的话造的杀戮就太大了，可是现在呢？
    （其实在人粮这一点上，他也不赞成，不过张献忠在这点上却不听他的）
    不过孙可望却是不管这些的，难道既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吗？对他来说，只要得到张献忠的欢心，那就是最重要的！
    倒是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李定国忽然说道：“义父，此举有些不妥，太伤天和了！”
    “迂腐！”张献忠刚才就对他有些不满了，而此刻呢，更是都爆发了出来！
    怒斥道：“打仗还能不死人的吗！再说我其实知道，你平时是不吃那些人粮的，这也由得你，可是现在这个关系到我军存亡，却是由不得你有妇人之仁了。”
    说完之后，也不听李定国解释，直接就下令去执行了。
    而看见李定国吃瘪，孙可望脸上就是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呵呵，真是个不知变通的家伙，活该被义父骂啊！
    于是接下来就不用说了，那些先前被流寇抓到的无辜百姓，约有四千人之多，这些人都可以作为人肉盾牌。
    甚至这样张献忠感觉人数还不够，又把平时供手下淫乐的众多妇人，也是一起拉出来凑数，这样就整整凑了5000人出来，然后就可以用他们上阵了！
    并且因为这次的作战方式特殊，所以就采用了人盯人的方式，把这五千人肉盾牌顶在前面，派出的八千精锐步卒则是藏在他们的后面，这样来发动进攻！
    “呵呵杨哥，那些流寇又来送死了！”一直守卫在杨山芦身边的刘大棒槌，见状就是呵呵笑道。
    不料杨山芦听了之后，却是没有回答他，反而脸色有些沉重。
    “杨哥怎么了？”刘大棒槌就是不解的道。
    倒是在他身边，同样正手持千里镜观察的戚振宗见了，却是气得脸都红了：“无耻！”
    因为通过千里镜，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这次走在前面的，居然都是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而那些流寇呢，则是藏在这些人肉盾牌后面，这样来发动进攻的！
    其实流寇的这一招并不是全部通用的，可是对于有正义感的玄甲军来说，却是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怎么办？该怎么办？这个时候，无数双眼睛，都一起看向了杨山芦，等待他的示下。
    包括这个时候，流寇已经开始进入火炮的射击范围，可是，因为杨山芦没有发布命令，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而这个时候，杨山芦的内心也是非常纠结，老是说流寇为了取得胜利，可以丧失人性，用无辜的百姓作为人肉盾牌。
    可是他呢？难道他为了胜利，就可以同样丧失人性，对准那些无辜的百姓开枪吗？
    可是如果不开枪的话，玄甲军又该怎么办呢？毕竟要是被那些流寇的精锐摸上来的话，玄甲军再如何精锐，那也要造成惨重伤亡的！
    更不用说他看得很清楚，这次躲在后面的流寇最少都有七八千，还都是精锐的步卒，这要是被他们冲入军阵的话……
    怎么办？该怎么办？
    这时所有人都在等待杨山芦的命令，等待他做出决定……
    而这个时候，流寇还在不停的逼近，此时他们已经走过了实心弹的攻击范围，并且走进了开花弹的攻击范围，可诡异的是，杨山芦一直没有下令攻击。
    这也是很明显的，如果杨山芦下令攻击的话，以流寇的密集程度，绝对能够造成大量杀伤的！
    可是杨山芦不敢下这个命令，这一炮下去，肯定会给那些无辜的百姓造成重大伤害！要知道他的人生信念就是要保国安民，而这样一来，他又于心何忍呢？
    “哈哈，好极了！望儿你的这个计策非常妙啊！”而看见玄甲军束手束脚，迟迟没有开火，张献忠都兴奋的哈哈大笑了！
    哈哈，看来这个计策果然有效啊！甚至比他一贯使用的，用阴人（妇人）来压制火炮的做法，还要高妙！看来望儿作为四大义子之首，果然是当之无愧的！
    而孙可望听了呢，更是非常得意，这要是因为他的这个计策，把官军中最强的玄甲军都给打败了，那他可就一举成名了！
    毕竟听说玄甲军成军以来，都还没有打过败仗的，可是现在呢……这个神话就将在他手中终结！
    倒是李定国，见状就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甚至他都在心里暗暗问自己……如果换成是他的话，会不会下令开枪呢？
    这是一道痛苦的选择题！
    而这个时候，进攻的流寇已经都攻到了玄甲军阵前100多步，甚至距离之近，都可以看见他们脸上狰狞的笑容了！
    而这些流寇也都是非常兴奋的……哈哈，和这些假仁假义的官军作战就是爽啊！你看只是用了这样区区一招，这些傻蛋就不敢开枪了！
    只是看着这些流寇狰狞的面容，看着那些百姓哭泣的面容，杨山芦已经做出了决断！并且还是一个非常高妙的法子……
    真以为可以对我实行道德绑架？你错了！聪明人永远都能找到好办法的！并且我还会让你尝尝正义的怒火！
    于是杨山芦当即对身边的传令兵道：“传令下去，如此这般这般！”
    “是——”这些传令兵都等急了，然后因为这次的命令有些特殊，所以众多传令兵都是需要跑到下面的分队去传达的，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可以挥动信号旗。
    而那些正焦急等待的众多军官呢，在得到了杨山芦的命令之后，立即开始准备起来，甚至一个个都在心里想呢……奶奶的，真以为我们收拾不了你们吗！现在就来了！
    而这时，这些流寇都已经逼到阵前90步的距离了！甚至这些流寇脸上，一个个都露出了喜色……
    以他们的弓箭或者三眼铳什么的，在这样远的距离上还是无法奏效的，可是只要再逼近一些距离，就同样能够发威了呀！
    可正在这些流寇做着美梦的时候，阵地上响起了清脆的鸟铳声！
    “什么？”听见这个鸟铳声之后，张献忠的手都是一紧……玄甲军终于开枪了么？
    而听见这个要人命的鸟铳声之后，那些作为人肉盾牌的百姓们，都是吓得纷纷大哭……
    要说他们被这些流寇押在前面，本来就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祈祷着对面的官军千万不要开枪，可是现在呢……
    甚至听到这个枪响之后，很多胆小的妇人都吓得直接瘫软在了地上！以为自己死了！
    而有更多的人则是发生了骚动……准备逃跑！毕竟这也是很明显的，与其被活活打死，还不如搏一下呢！哪怕身后就顶着刀子，那也顾不得了！
    只是下一刻，这些百姓却惊讶地发现，作为人肉盾牌的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而且此时从玄甲军的阵地上，还传来了一阵整齐的呼喊声：“乡亲们快跑啊！刚才我们只是朝天放的枪，接下来就真的要开枪啦！”
    “而且在你们身后的这些都是畜生，乡亲们为什么还要替他们挡子弹呢！都快跑啊！”
    好吧，原来刚才的一轮射击，只是警告性射击，都是朝天开的枪！而警告性射击过后，那可要真的开枪了！
    而这样一来，那些都已经被吓坏了的老百姓呢，听了顿时都咬牙跑了！
    毕竟想想也是，对面的官军已经仁至义尽了……冒着被流寇攻破阵营的危险，先朝天放的枪，这要是再不跑的话，不是等于助纣为虐吗？
    而且官军们说的也很有道理，这些杀千刀的简直就不是人，为什么还要为他们挡子弹呢？难道为他们挡下了子弹，以后再等着被他们当成肉食吃掉吗？
    所以哪怕逃跑的危险很大，这些百姓还是义无反顾的跑了！
    “别跑别跑！再跑就打死你们！”而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流寇呢，见状就是慌了，甚至很多流寇都是直接举起手中的大刀，向着这些百姓们砍去！
    可就算是这样，也阻止不了这些逃跑的人群！毕竟这也是一道非常简单的计算题，与其被官军打死，还不如努力逃跑……争取死中求活！
    甚至在这其中，就有一个侥幸逃脱的妇人，猛跑了几步后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个流寇，还是昨天强暴过她的！甚至这个混蛋，强暴她不算，还在她身上留下了很多青一块紫一块的瘀痕的！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个妇人在愤恨之下，直接从地上抓起了一块尖锐的石块，狠狠砸在这个流寇的脸上！
    “啊！”随着这个流寇一声惨叫，世界清净了！接下来也正式拉开了玄甲军入场的序幕！
    随着杨山芦先前下达的命令，早就憋足了劲的鸟铳兵们，纷纷开火！叫你们这些王八蛋用阴招！
    那清脆的鸟铳声，都仿佛一首欢快的乐曲！当然，对于那些流寇来说，这就是一首追魂曲了！
    “啪啪啪！”随着三千多支鸟铳一起开火，前面再无任何阻挡的流寇们，都一片片被打倒！
    因为这也是很明显的，那些老百姓都已经跑了，他们还拿什么来抵挡子弹呢？或者说只能用他们自己的身体了吗？
    而这次冲上来的流寇步卒，足足有八千人！也是寄予了张献忠的厚望！可是现在呢，没有了人肉盾牌的遮挡，他们就是一群等待屠杀的羔羊！
    虽然这些步卒手里，也都有各种各样的武器，包括弓箭，和他们缴获来的鸟铳，三眼铳之类的。
    可是哪怕他们已经拼命的射箭，或者是开枪，可是对于玄甲军几乎就不能造成伤害的！
    可是玄甲军只要一开枪，他们这边马上就有一批批的倒下！这样的差距，就好像大人和婴儿一般！
    *******
    王二狗是一个‘久经考验’的流寇精锐，也是这次冲锋的八千步卒之一。
    话说他今年只有25岁，可是当上流寇已经有整整6年了，而且他都已经记不清，杀过多少人了……
    虽然一开始的他，只是河南某地一个淳朴的农民，只是在张献忠的大军杀到之后，像蝗虫一样把他家里的钱粮全部抢光，鸡鸭全部吃光之后，走投无路的他，也不得不成为了流寇的一员……
    可是在度过最初的不适后，在经过流寇这个大染缸的‘教育’之后，在亲手残害了无数的家庭之后，他的思想已经渐渐发生了转变……
    这样活着挺好啊，能够天天吃饱饭，能够天天欣赏别人那种家破人亡的快感，甚至还能经常玩各种不同的女人，运气好的话还能玩到官家大小姐……
    就好像在昨天晚上，他就狠狠地玩了一个女人，事后还毒打了她一番，感觉那个爽啊……
    可是今天呢，他的好运就到头了，他被抽调了进攻玄甲军的阵营中，而且更倒霉的是，那些作为掩护的人肉盾牌都全部逃光了！
    然后就在他准备立即逃回大营的时候，就是忽然被昨天那个凌辱过的妇人，给一块石头砸中了鼻梁上，鲜血都流了满面啊！
    然后在他疼得大喊大叫，寻思着是不是先把这个妇人给干掉的时候，玄甲军的一颗子弹，已经击中了他！
    王二狗就感觉胸膛猛地一热，然后就有一股热流喷了出来！
    “这是我的血吗？”王二狗伸手摸了摸之后，却是愣愣的道，然后体会着渐渐模糊的意识，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
    以前常听村里的老人说，莫做缺德事，不然迟早是要遭到报应的，而现在看来，还真的没说错啊……
    而在他转过人生的最后一个念头之后，就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永远陷入了黑暗中！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而看见这些精锐步卒就像割麦子似的，一茬一茬的被割倒！刚才还是充满了期待的张献忠，见了那是失望无比，甚至都是喃喃的道：“狡猾！官军太狡猾了！”
    至于刚才还因为献计成功，而洋洋得意的孙可望，此刻更是脸色难看，好吧，与其说是官军狡猾，还不如说是因为他的愚蠢，又葬送了这么多精锐！
    倒是刚才表示反对的李定国，见状却是心中暗暗欣赏……对面的明军中有高人啊！这样既最大限度的保护了百姓，还达到了自己的作战目的。
    而同样见了这一幕，玄甲军这边却是欢欣鼓舞，就好像一直贴身保护杨山芦的刘大棒槌，开心的大嘴都咧到脑后根了！
    虽然以他的智商，是想不出这样的好办法的，不过却并不妨碍他抒发心中的欢喜，因为这么好的办法，是他所崇拜的杨哥想出来的呀……
    至于杨山芦本人呢，见了更是心中豪情满怀……呵呵，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真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做梦！
    或者说，良好的沟通很重要，一开始被胁迫的百姓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官军会不会杀他们？而在和百姓进行了沟通之后，果然就取得了满意的结果！并且最大限度的保护了百姓！
    甚至这样的结果，在被中军主阵的监军刘在朝见了，都是惊叹不已……
    其实在刚才流寇冲阵的时候，他可是非常希望杨山芦下令开枪的，这样一来他回京后就能弹劾他了……滥杀无辜啊！
    并且他也认为，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可是现在呢……只能让他深深妒忌，能被皇上亲口赐予表字的人，果然不是普通人啊……
    甚至这件事情日后都写入了《明史杨山芦传》：山芦青年时，领兵与献曹二贼为中原决战，却被献贼毒计所逼，是保存百姓焉？或保存自身焉？难以两全。
    然危急之刻，山芦疾曰：岂无两全其美之计乎？随先朝天虚射，再行实射，终获大胜。
    史家记曰：夫勇者，义之所在，智者，言必有中，然智勇双全者，无外乎山芦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