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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里又放了银丝炭火盆, 倒是不冷的。
桌面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陶瓷小风炉, 风炉里也燃着银丝炭。
“陛下, 臣这里有些前年的云雾茶的茶饼,和从京城西山冰老泉取来的泉水, 陛下可要尝尝臣煮的茶水?”
“四郎, 为朕煮的茶,朕当然是要喝了!”谢珣笑道。
……这四郎也是有心了,这是要与他品茗赏梅啊!谢珣因刚才周梓安躲开他的手, 心里产生的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周梓安微微一笑,拿下茶船上煮茶壶的壶盖,放在盖置上,将水注中的冰老泉泉水注入煮茶壶中, 然后将煮茶壶放到小风炉上。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优美自然。
很快煮茶壶中的水出现了鱼眼大的气泡,并传来微微的沸水声。
周梓安用渣匙,挑了些盐放到水中调味。
待到连珠般的水泡往上冒的时候,周梓安用玉瓢舀了一瓢开水放到旁边的玉碗中。
再用玉茶针将壶中的水搅动成水涡,用茶匙从和田玉的茶罐中取了茶末投入水涡中心.待水到沸腾时,将原先舀出那瓢水倒回煮茶壶中,再将茶汤均匀地舀入五个茶盏中,用奉茶盘将茶盏奉到谢珣面前。
在谢珣原来的认知中,这煮茶是一项风雅的学问。
但今天他忽然觉得煮茶的关键不是茶和水的好坏,而是在于人。
就好比此刻煮茶的周梓安,眉眼盈盈,素手纤纤,那一举一动,一姿一态,是极致妍媚优雅。
只是看着她的样子,便已是胜却人间无数了!
谢珣抿了一大口,笑道:“果真是好茶,但最主要的是四郎煮的好!”
周梓安微笑道:“陛下喜欢就好!”
“只要是四郎的,朕都是喜欢的!
周梓安垂下眼睑:“可是,梓安这一次肃宁州之行给陛下是惹了麻烦!”
谢珣伸出手握住了周梓安放在桌子上的手:“只要有朕在,四郎是不需要担心的!”
周梓安看着谢珣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在男子中算是极漂亮的。
可这只手到底还是帝王之手,他可以小意温柔,但更多的是翻云覆雨,搅动乾坤。
周梓安微微一叹,抬起头眼认真的看着谢珣:“陛下,臣从未担心过,因为臣知道臣是清白的,就算在如何抹杀事实,掩盖真相,那黑仍然是黑,白依旧是白,陛下,您说呢?”
谢珣看着周梓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眼睛里就像掉进今晚夜空中的繁星,闪着灼人的光。
谢珣盯着周梓安的脸,缓缓的将覆在周梓安手背上的手收了回来。
周梓安偏着头回看着谢珣。
长长的沉寂,有风轻轻吹来,梅花树落英缤纷,白梅花瓣如雪般纷飞飘落。
呼吸相闻中,谢珣又端起茶盏,看着里面金黄色的茶汤,笑了笑:“四郎,这世上任何事情的黑与白、对与错是分不清楚的。
你看到的是白、是对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黑、是错的。
如果真的想区分,只有用强与弱来分吧。
强者做的事情永远是对的,而弱者只能屈服于强者之下!
就像你读书是必是读过一句话的“成王败寇”,这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你说胜利者会把自己的”黑”写进书里吗?”
周梓安也笑了,这谢珣到底是皇帝,解释事情也是这般“清新脱俗”。
既然谢珣想和她谈她原来世界的“对与错”的哲学理论,那她就和他掰扯掰扯吧!
“陛下,您说的是有道理,不过陛下,臣还是认为这世间是要分黑与白的,最简单的就是黑夜与白天。
这世上也还是要判断对错的,我们制定的国法,还有各种家规、戒律,就是用来衡量事情的对与错。
就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般,这就是最简单的判定对与错。
陛下,还有三句话,叫做“公道自在人心”、“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就如前朝秦嬴政帝灭六国,统一中原,可谓是强者。
可他“焚书坑儒”,妄图去百家之言,结果呢,秦朝只两代便灭国了!而后世之历史还是公正的评价了他的功与过。”
……诶,他的四郎倒是真能讲,也是这般聪明。
谢珣看看侃侃而谈的周梓安,这样的她越发让他觉得,她终有一天会离开他的世界……
谢珣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伸出手想摸一摸周梓安的头,可手抬了抬,终还是放了下来:
:“四郎,你既然已经猜出来了,肃宁州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是朕对不住你了!”
周梓安微微一愣,这谢珣竟然这么快直接承认了。
其实她请谢珣来,心里面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和失望的。
她没有想到谢珣会利用她,会把她推到这样的境地。
可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样谢珣与她的关系也变成真正君与臣的关系了。
周梓安向谢珣深施一礼:“陛下,臣没有委屈,能为国、为民、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职责所在。”
谢珣看着周梓安一本正经的中的疏离:“四郎,朕知道你心里埋怨朕,可朕虽是大业的皇帝,也是有着不得已的地方。
不过,四郎,朕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