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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何度微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侧身甩开了男人拍他的手掌:“下次记得走斑马线,别忘了你曾经也是个预备警员。”
男人无所谓地嗐了一声,靠着电线杆斜斜地站着,玩世不恭的神情下却是一双鹰似的眼睛。
“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都才毕业!”男人似乎对张何度很了解,不甚唏嘘,“当时我让你别去做卧底,别去淌那浑水,你不听,就你那直来直去的性子能混出个什么名堂?现在好了……”
“毕怀仁,我不想揍你。”张何度捏紧了拳头,冷冷地说。
男人连忙举手投降:“好好好,不说你了,六年来你变化还是挺大的啊,不过有一点自始至终都没变过。”说着,他递了根烟过来,张何度推手拒绝了。
“什么没变?”张何度漫不经心地说着,看着画文消失的方向出神。
“随便相信身边人的毛病。”男人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当初你吃亏不就是亏在了这上头,现在还想栽?”
张何度卧底六年并不顺利,相反危机重重,最危险的一次就是被一个他带了两年的马仔给出卖了,这个马仔他平时看着还挺有向善的忠心的,结果反手卖他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差一点就捅到了头目的面前,幸亏这个在眼前吊儿郎当的男人——毕怀仁拼了命救了他,帮他把差点捅穿的窟窿给填上了,要不然他肯定三年前就殉职了。
毕怀仁是在公大时比他大一届的师兄,却算不上是个绝对正直的人,大三那年犯了校规被开除了,出来游走在灰色边界。
但他跟张何度交情不错,也是个哨兵,那件事后算是成了他的线人,两人有过一些合作。
因为那次过命的交情,张何度一直对他心存感激,平时他说的一些建议也会听,毕竟毕怀仁是比他更会混社会的人,当卧底融不入混子的圈子,那根本就是个活靶子。
跟着毕怀仁混了几年,到现在,张何度觉得差不多够了。
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必须得回归到正义与秩序的世界里来,身后的灰暗就此掩埋。
现在唯一还维持着曾经的自己的那条线,就剩下眼前的毕怀仁了,其实他们已经小半年没有联系了,只要毕怀仁不犯事,他们还可以当朋友,但是不知道今天这人专门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特地来找我,就是为了挑我的刺?”张何度不自觉地摁了一下右手背上凸起的伤疤,莫名有些烦躁,他觉得今天的毕怀仁不太对劲,“你老婆呢?”
毕怀仁的向导爱人小越基本上都跟他形影不离的,今天却不见了踪影。
“哦……他啊,他有事回娘家了,”毕怀仁挠了挠头,语气不自然地敷衍了过去,转头躲开了张何度探究的目光,“不说他了,说你吧,之前跟了我这么久了还是没看清楚人事,白混了。”
张何度抻了抻衣服,转身准备走了,毕怀仁连忙拉住了他:“哎老张!我今天是真的有件事要告诉你!”
“有话快说。”
毕怀仁忽地侧过头来,不怀好意地冲他挤眉弄眼:“刚看你把那禁毒队的副队送走,那副队长得还真挺不错的哈,可惜了不是个向导,要不然我觉得他和你正好!”
张何度心烦意乱地拧起了眉头:“你说他干什么?他是不是向导都跟我没关系,没兴趣。”
“没兴趣最好,因为接下来的事啊,你知道了可别跳脚啊。”毕怀仁扯了扯嘴角,丢给他的一张纸条。
扫了眼纸条上的信息,张何度只是挑了下眉便没有了别的表情,撕碎了塞进了衣兜:“就这?”然后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徒留毕怀仁一个人呆在原地,用晦暗不明的目光目送着张何度的背影消失在视野,才抖着手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你说的我照办了,放了小越!”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一阵低泣声中,一个混浊的笑声响了起来:“如果还想见到你老婆,继续按我说的去做吧……”
张何度默默地走着,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眼毕怀仁的方向,毕怀仁的精神体秃鹫尖啸着冲上了云霄,人却不见了踪影。
揣进衣兜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捏住了里面的纸条。
纸条被撕碎了,空中飘过的风却读到了上面的信息:当年那个出卖他的马仔,被画文亲自保释出狱了。
第36章 纹身
从上个世纪苟延残喘到现在的老居民楼, 满是狼藉的狭窄巷道,恶臭腐朽的墙壁, 在城市中央像一个老怪物, 无人愿意接近。
画文没有丝毫不适, 轻松自在地行走在居民楼间, 这里和第一个世界的严家老房子很像,进来探访他还觉得有些亲切。
上了三楼, 敲开了一扇满是铁锈的旧门, 一个孱弱的中年妇女畏畏缩缩地露出了脑袋:“谁……谁啊?”
画文露出和善的微笑:“阿姨, 你好,我是高荣的朋友, 来看望他了。”他晃了晃手里拎着的水果, 不着痕迹地用脚抵住了门缝。
女人刚想推拒, 屋子里就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妈, 让他进来吧,没事。”
门“吱呀”了一声, 缓缓打开了,黑洞洞的室内只有顶上一盏昏暗的节能灯,没有开窗, 消毒药水味和糜烂刺鼻的气息蔓延,如同一张濒死的野兽的口,巴掌大的客厅有一张旧沙发, 一个人裹着棉被斜坐在上面, 正微弱地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