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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文端坐在白狐泥塑里认真地思考了起来:“那我在这虞家成了座泥塑,就是要避免他接触到虞家人,特别是虞家二少爷,改变他被除妖师抓住的命运。”
嗯,想是这么想……可他要怎么才能动?!一尊泥塑根本没法动弹啊!
画文使劲在供桌上折腾,希望能摔下去打破泥胎,此时天边又传来一声惊雷,他还没从供桌上翻下来,一个人影忽地推开了祠堂的大门,暴雨裹挟着风涌了进来,把白狐泥塑都吹得晃了晃。
这纤瘦的人影失魂落魄地钻进了祠堂,咚的一声跪在了蒲团上,抖着手点了三炷香和蜡烛,一声声地祈求着什么。
画文借着昏暗的烛光,看清了面前的人,是位年轻的妇人,一身靛青素雅的衣裙,绾着朴素的发髻,双手合十以头抢地,面色苍白地祈祷着。
“列祖列宗保佑……我尤成秀不求儿子亚杰有出息,只求大夫人能挺过来!大夫人要是没了,成秀也活不下去了!”
她在替另一个妇人祈祷,大夫人?是虞家大夫人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狂风暴雨,模糊的光晕洒在了她的额头,眼中含着泪水,瞳孔幽深,又夹杂着一丝妖异。
此时,另一个人也冒着风雨冲了进来,是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儿,她本应该进不了祠堂,此时也不顾一切地跪在了门口,哀求道:“二奶奶!大夫人急产血崩了!恐怕是不成了,您快去看看她吧!”
被叫做二奶奶的妇人神情恍惚,咬紧了下唇:“我去了也没用……你帮我守着祠堂,谁也不许进来!”
随着祠堂大门敞开,画文隐约听到了一个痛苦的呻吟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着,外头的下人在一个房间忙进忙出。
透过那屋子,他似乎可以看见,满手是血的稳婆仓皇地抱着一个脆弱的新生命,塌上的大夫人奄奄一息,而手里的新生儿又五官紧闭,没有声息。
她不敢出声,翻来覆去想让新生儿哭出来,可过了许久,感觉着手里的新生儿逐渐变凉,她只能长叹一声,对着一旁的大丫鬟摇了摇头,好似在说:“小少爷没了……”
躺在塌上的大夫人迷糊间听不到孩子的啼哭声,大约知道了什么,嘶哑地痛哭了起来,整个虞家都染上了悲楚的霜色。
祠堂里的二奶奶似有所感,紧绷着决绝的眉目,抬起手腕取下发簪划出三道血口,然后狠狠地往地上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紧咬的牙关都渗出了鲜血。
“我尤成秀……愿用自己这条贱命,换大夫人小少爷两全!”
血从她瘦弱的身上淌了下来,汇聚在地面,渐渐形成了一个狐狸的形状。
画文沉默地看着,生死由天,他想帮也帮不上。
“求求了……画狐仙!”
不知是这句话起了什么作用,画文愣在原地,灵魂突然从狐狸泥塑里被抽了出来,眼前一花,一头扎进了充满死气的产房!
“呜哇……呜哇……”
婴儿的啼哭微弱地响了起来,弥留之际的大夫人也睁开了眼,所有人欢天喜地,迎接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生命。
而凄清的祠堂,那座白狐泥塑倒在了地上,二奶奶保持着磕头的姿势,血流满地,再也没能起来过。
——
“阿文……阿文……我的乖幺啊……”
画文眼前一片昏暗,有人在唤着自己的名字,一只微凉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一个老者的声音隐约传来:“小少爷这是暑气侵肺,热哮积痰,在下开一些化痰补肺益气健脾的药材,每日熬煮服下便可。”
“多谢大夫,三弟没事就好,”男人叹息了一声,宽慰一旁不住呼唤的老妇人,“母亲,文杰只是中暑喘咳而已,没有大碍,您别担心了。”
老妇人紧紧攥着画文的手,啜泣着呢喃道:“乖幺别离开娘……莫像你尤姨娘一样狠心,我守了这么多年,眼见着快长大成家了,怎么还要被那狼老妖带走……”
男人一时间静了静,听到“尤姨娘”这个名字犹豫了许久,对守在门口的丫鬟吩咐了句“让虞二爷近日回家来看一眼”,才回到房内。
好说好歹,男人总算把哭得快虚脱的老妇人劝走了,回到了画文的床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文杰你个好小子,可把母亲吓惨了,要不是我今天回一趟家,还不知道你被惯得这般无法无天了!好好的到东阁山打什么野兔,也不看看这大热天气!是不是杨家的小子邀的你?叫你别跟那帮人混……”
画文没动弹,闭着眼睛接受着一大段记忆涌现,这是这个身体的主人,虞家三少爷虞文杰的记忆。
见画文没睁眼,男人似乎也习惯了机灵古怪的三弟有这种逃避的反应,一边摆出家长的气势,继续絮叨:“知道夏天容易热哮还跑出去瞎玩,虞文杰,你都十八了,按照新式习惯,这都算成年了,我们家现在就我们三兄弟护着母亲,你要是想大哥我累死,就继续糟蹋自己的身体!”
画文吸收了原身所有的记忆,悄悄地撑开一点眼皮,小心翼翼地瞅着床边正瞪着他的男人。
年逾三十的模样略显老气,穿着一身盘龙纹的深青马褂,拇指上的带着个狐狸头的玉扳指,嘴边的胡须衬得格外的严厉,一看就是家里的大家长,现在虞家的大少爷虞伯杰。
“大……大哥?”画文讪讪地开口,见虞伯杰的眉毛一竖,本能地一缩,背靠着床头噌的一声坐了起来:“哥,我……我错了,我再也不出去打野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