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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循之皱着眉头,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任鲥看出顾循之所言俱是出自一片赤诚,没有半分多余的心思,也就将那拈酸的心收了一收,伸手一把揽住他腰身,笑道:
“自己的事还顾不过来,倒有心思考虑别人的事。”
顾循之身为男子,腰身不像女子那般柔软,突然被揽住,不免身上一僵。只觉任鲥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拢过来,带着股冰冰凉凉的味道。任鲥当然不会对他用上什么威压,可顾循之只觉这比什么威压都厉害,不觉身上发起抖来,过了半刻才听见他说什么,脑子却迷糊了,茫然地看他,弄不清任鲥所说“自己的事”指得到底是什么。
任鲥看见他这呆样子,伸手去揉他的头。近来他对此颇有心得,顾循之被他揉得一阵发痒,稍不留神狐狸耳朵就跳出来。此时旁边虽然没有别人,顾循之也还是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捂脑袋,样子越发显得呆了。他也知道自己模样狼狈,半羞半恼地低声叫:
“鲥卿……别闹,这青天白日的……师父还在隔壁呢!”
他若是没这么说,任鲥倒还不一定起什么心思,不过闹一会儿就完了。这会儿看见顾循之可怜的模样,反而激起他的兴趣:
“这有什么呢,你跟我胡混了这么久,师父什么都知道的。”
顾循之当然知道他俩的事谁也瞒不住,可他平时极爱面子,又知道师父是最爱捉弄人的,叫他知道了他两个在这里,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可他到底局不过任鲥,只好咬着唇,一点声也不敢出。任鲥却故意想要让他出点声,免不了刻意折腾他,弄得倒比平常还要激烈些。惹得顾循之模糊了泪眼,喉咙也嘶哑了。那可怜的模样让人看在眼里,只想再狠狠欺负一通。饶是顾循之有妖狐内丹撑着,还是被任鲥闹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再没心思再想别的,只得躺在榻上,合着双目休息。
任鲥坐在他身侧,这会儿通体舒泰,心情也好起来,反倒主动提起小晋王来:
“你也用不着太担心那小晋王,他如今觉醒了半龙之躯,寻常凡人害不得他。况且那青龙是东海之主,称霸一方,他与青龙一起待在东海,只怕比他在京中当王爷还要自在些。”
顾循之闷闷答应一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任鲥又道:
“那青龙能将龙血给他喝,待他定然与寻常人不同。我看他两个之间关系,就如我俩一般,你着实用不着多想。”
顾循之听他说了前半句,心中略觉宽慰,听到后半句时,又有些羞赧。他睁了眼睛,看见任鲥对着他笑,心中萦过万种情思,也笑道:
“我俩又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不知?”
他这明知故问的模样真让人又爱又恨,任鲥过去向他眉间一吻:
“我是海里的灵物,不懂你们人间事,你若是不知,我就更不明白了,只知我总也离不开你。”
顾循之听他这样说,只觉心里发甜,他往里挪了挪,给任鲥挪出个地方来,两人肩并肩手牵手躺着说了一会话儿,说得都是些痴语,若是都写出来,活活要笑死个人,他俩却不觉得。这会儿太阳被云遮住些,不显得那么热,有一点风凉凉地吹进来,叫人只想要长长久久地这么待着,嗅着旁边的人的气息,脑子里什么都不想。
只可惜这样的时间总是不能长久,又过一阵,天色渐渐暗下来,归尘仙人过来敲门,叫他们下去吃晚饭。顾循之起了身,这才发现头发不知何时已经弄乱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顾循之正要伸手去拿梳子,却被任鲥截住了:
“我来替你梳吧。”
顾循之没做声,就由着任鲥替他梳头了。他的头发原本是花白的,如今已经全部转黑,发量也多了些,黑缎子似的好看,与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很像。任鲥一边替他梳头,一边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山上的时候,一直都是我给你梳头的,我还特意准备一把梳子。可惜后来你大了些,就不肯让我梳了,那把梳子也不知扔在哪里。”
顾循之笑起来:
“那么久之前的事,你居然还记得。那会儿我还是小孩子呢,现在想起来,像是上辈子的故事。”
任鲥摇摇头:
“在我看来却像是昨天一样。当初觉得寻寻常常的日子,现在想起来,倒让人觉得有几分怀念……和你在一起久了,我也染上了凡人的毛病,不知不觉念起旧来……头发绾好了,我们下去吧。”
顾循之对着镜子看了看,没觉有什么疏失,就起身和任鲥一起下楼去。归尘仙人似乎是已经拿青龙他们带来的珍珠换了钱,坐在桌边显得春风得意,看见他俩过来,就挥着手招呼:
“我听小玉说,你俩在屋里闷了一整天?这会儿我叫店家做了凉面,快来吃了解解暑气。”
顾循之听归尘仙人这么说,便知道他方才果然是出了门。他看着归尘仙人,下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头发。好在归尘仙人的注意力完全在别的地方,全然没有看他,这不免让他松一口气,掩饰似的对归尘仙人笑道:
“师父这么高兴,是拿那些珍珠换了多少钱?”
归尘仙人露出个神秘的表情,摇着头故作高深,不肯说出具体的数字来。不过看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就知那数目一定不小,不仅够他们这段时间盘缠,兴许还能让他再买些话本。小晋王他们送的那些珍珠是归尘仙人所炼避水丹的酬劳,归尘仙人既然不肯说,顾循之也不想再问。可这些珍珠毕竟是顾循之开口要来,归尘仙人不想把钱分出来,又似乎是对此感觉不好意思,决意要更彻底地转移一下话题,于是做出随意的样子,向顾循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