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听说过一个故事。”红衣坐在风行舟的船头，看天上飘忽的云朵，罕见地接了话。
    扶荆摆出感兴趣的表情。
    寒光仙宗的几个弟子抱剑站在船沿，周身没有一丝灵力护体，正在无声修行，闻言，表情没变，耳朵却竖得笔直。
    “听闻五象白虹，最初并不是历练之所，而是一位大能用来讨璇玑仙子欢心的赠物，乃是一处繁花盛境。”红衣的话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包括寒光仙宗的弟子。
    “这等事情，我们寒光仙宗如何从未听说过？”白衣黑带，胸前绣着一柄宝剑的寒光宗弟子讶然道。
    五象白虹自二十八年前开始，就为寒光仙宗掌控，而眼前的女子，怎么看也只有十几二十来岁，怎么也不可能比寒光仙宗还了解这个秘境。
    沈拂星倒是有些相信这个传闻。
    不说别的，五象白虹的五象秘境，如果忽略掉其中的凶险杀机，每一境其实都美如画卷。
    繁花、清风、云月、大漠、善于编织美梦的幻境……细细看来，这的确是一种别样的浪漫。
    被寒光仙宗的弟子质疑，红衣也没有反驳，只轻笑道：“这确实只是一则传闻，真假与否，几十年过去，谁又能清楚呢？”
    红衣秋水般的翦眸里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悠远，然而细看，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倒是那股淡然中带着些许忧郁的气质，吸引得寒光仙宗好几个定力不佳的弟子脸红心跳。
    风行舟的速度极快，不出两日便抵达了距离寒光仙宗万里远的绮阳山脉。
    绮阳山脉地处亚热带，背靠悬凝海，气候常年潮湿炎热，滋养了许多毒性非常的异兽，也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生长着许多修真界不常见的奇花异草，论起凶险程度，倒与五象白虹不相上下。
    沈拂星一下船，便感受到一股潮湿的热风扑面而来，吹得人颇感不适。
    树木高大茂盛，层层叠叠覆盖了整座山脉，沈拂星所在的地方，周围已经有许多等待秘境开启的修士。
    “道友，前方便是云来仙宗弟子所在地，我们也要前往寒光仙宗所在处，就此别过。”带着沈拂星过来的长老指向前方一处集结地，向沈拂星告辞。
    “多谢。”沈拂星回以一礼，这才向云来仙宗走去。
    “天哪！大家快看！这里有个白头发的怪物……嘶——长得真丑！还敢瞪你爷爷，我让你瞪！”
    “哪儿呢哪儿呢？让我看看！哟，这怪物还知道护着头呢！它不会是什么神兽化人吧！这化得也太不成功了！你们让开，让我用火系法术试试！”
    “你们看！它的身体会吞噬法术！我用金系法术试试！天哪，它还会变形，你看，肿得像头猪一样！太有趣了！”
    沈拂星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阵骚乱，几个修士往人群的边缘聚集而去，发出阵阵极具恶意的笑声，其间还伴随着拳脚相加的声音。
    沈拂星循声望去，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众人中间抱头蹲着一个白毛怪物，那怪物似乎不会说话，哪怕被众人用各种灵术丢砸也一声不吭，只知道抱着头颤抖。
    它的身形与人类类似，但四肢的皮肤却呈现一种黯淡的苍白，僵硬得有点像刚出土的化石，随着身体对攻击灵诀的不自主吸收，那怪物身体也不断膨胀，像是要爆炸一样，但被踢打几下之后，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被几个修士围着试验。
    看到这一幕，沈拂星下意识皱眉，看了一眼周围，绮阳山脉附近的修士并不都聚集在这一处，有的在靠海的那一面，然而，聚集在这里的宗门弟子都对这一幕熟视无睹，即便是有人不忍心地皱眉，也没人上前阻止。
    “师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红衣也看到了那一幕，但是看周围人的反应，显然这怪物出现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弟子早已习以为常，想出手的肯定出手过，沈拂星出面也未必改变得了什么。
    的确，那群围着白毛怪物拳打脚踢的修士脸上带着宣泄情绪的恶劣笑意，明显不是什么好人，然而那一件件华丽的宝衣和周身佩戴的威压不低的法宝，显示出他们不凡的出身，他们身后，还站着几个气息隐晦，看不清容貌的老者，显然是这批弟子的护航人。
    何况现在秘境开启在即，多惹事端绝非明智之举。
    沈拂星看着那被人围着踢打的怪物，还没有下定决心，突然就见那怪物猛地抬起头来，直直向沈拂星看过来。
    那是一双，比世界上任何溪流都要清澈的灰色眼眸。
    它藏在怪物雪白脏乱的毛发下，却如月夜明珠，让人一见便再也难以忘记，它使人想起清风明月、山溪小涧、清晨的雾气和无垠的星空。
    它只看了沈拂星一眼，便低头将整张脸埋进了膝盖，抱着头疼得满地打滚，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沈拂星向前迈了一步。
    “师尊……”红衣不赞同道。
    “你说得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我现在不去救它，我进秘境都不会安心。”沈拂星头也未回，直直向怪物走去。
    “欺凌弱小、伤害无辜。诸位的宗门便是如此教导诸位的？真是令沈某大开眼界。”沈拂星目光一一扫过围着怪物的几人，眼中光影明灭，似有无尽落叶萧萧而下。
    几个人只觉得自己心中没来由涌出一阵伤感，眼眶立即红了，几乎立时便想找个肩膀靠着哭一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