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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沔欠了身子,悠悠道:“苏供奉是父皇和几位皇兄都赐了赏的,连本王都无缘在花萼楼见到,那么今天……”苏安道:“王爷放心,我仍然唱。”宋珏道:“苏供奉,人都凑不齐,拿什么唱?”苏安道:“再找个人,不难的。”
姚辰甫连忙道:“那,唱《艳歌行》?”李沔道:“不,就唱《李郎子》。”
姚辰甫眉间一皱,看了眼宋珏,又看了眼李沔,额角开始冒汗:“王,王爷……”
到这个份上,苏安已无所谓逊色于什么乐理,即便不受待见,他也必须唱完。
只是,他没想到,听说人凑不齐,王府的诸位女姬还没说话,倒是小王爷李漼目光一亮,从坐毡上站起来,道:“好玩!本王略知一二,本王来扮隽娘!”
阑音殿,匆匆又摆上几枝柯。
虽然都知道梨园里就连至尊都时常面涂颜色,扮作戏子,但,贺连拿着那顶仿制的乌纱帽往头上戴时,手仍在发抖。苏安替他绑好系带,拍了怕他的肩。
整场唱词,抑扬顿挫,声声透梁柱。苏安在戏中又跋涉了千里路,看不清对面阙楼上那位金边圆领绛紫衫的王,只能用笑与泪去面对身为隽娘的这位王。
一直到县令回府那段,李漼见贺连要来抓自己和苏安,才幡然醒悟,扯开周围的人,问道:“苏供奉,少了多少田?本王让姚长史还,还给你们……”
李漼还来不及召令,便被姚辰甫和太监宫女哄骗着回了去,李沔笑得腹痛,有样学样,让府吏照例给赏赐,逼着苏安谢过赏才离开。之后,二位王爷没有再纠缠,只是苏安收拾着行头,不禁又有些感慨,或许,李沔不是真的在意宋州田地,只是想强调自己的可以强霸田地而不必负责任的高贵权力,而李漼,根本都没弄懂发生了什么。
日暮时分,华灯初上,马车终于离开十王宅邸,苏安一心赶着回去要给顾越传信,让他小心对付宋成器,却不想,该发生的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平康东北角坊聚集起庞大的人群,茶娘、廿五和巧子红着眼坐在街角,一时辰之前,陈王的府兵来此,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把牡丹坊砸为了一堆废墟。
《李郎子》之事,震动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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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情节的原型是一个历史事件,之后会说明。
先心疼一下这俩傻王爷。呜呜呜……
第63章 门神
苏安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兰丘的舞姿,金石的错响,残木断垣的牡丹坊,当年开张的时候前来捧场的那些街坊面孔,此刻,依然在说说笑笑……
“少东家,廿五还算机灵,去护住了地窖,否则叫他们瞧见,还不得说咱也是屯粮抬价的罪犯,要紧的是,先前那几位唱词的姑娘,给王府抓走了……”
苏安道:“他们还打了你。”茶娘捂住渗着血丝的脸,叹气:“这回真丑了。”
入了夜,寒风逼人。
谷伯从永昌坊过来后,看见如此巨变,怔了一怔,但他没有犹豫太久,先吩咐人,一去市署开信证,二去兆尹府击鼓鸣冤,而后把拥堵在街道的碎木挪开,疏散人群,让廿五等精干的留下驻守地窖,再安排大家去苏十八落脚。
回到熟悉的苏十八后,苏安蜷缩在小楼的旧窗边,交代把他那把破四弦当作柴火烧了,他虽觉得愧疚,却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只能先令传信去给顾越。
贺连是舍不得烧四弦的,他对四弦有着比苏安更深的感情,于是,他偷偷把苏安要烧掉的那把也藏住,又要来几杯姜茶,端过来给苏安喝。
楼底下不断传来喧闹,除了有茶娘和邻居们絮叨不完的涕泪,还有听闻此事,追到这里,想为苏安提供荫庇的十余诗社人家,据说其中,张洛书哭得眼都肿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谷伯走进来,摘下斗笠:“少东家,你们别怕。”苏安坐起来道:“谷伯,我们该怎么办,你先说说顾郎留的话,我再决定。”
谷伯看了一眼贺连。苏安道:“他是自己人。”贺连手里捂着热姜茶,沉默地吹了口气。谷伯又等候片刻,见苏安是认真意思,才席地而坐,说道:“大家都在长安,若非被逼急,谁也不会撕破脸皮,他们今天砸楼打人,说明是心虚。”
苏安道:“我所见,陈王和信王年轻气盛,定被外戚和属官当作挡箭的盾牌了。”谷伯点了点头:“所以,关键就在找到盾牌背后的人,拉出来,各个攻破。”
“官道上,有兆尹府坐镇,定会以此事为契机,严查宋侯,这些我们不必插手,而眼下最重要的,是要配合顾郎,把为宋家卖命的抱团取暖的商贾打散。”
语罢,谷伯拿出一本册簿:“少东家,这是我查找到的,安丰会里祖籍宋州的商贾名单,一来……”贺连瞧着名单,认出了一个钱老爷,说,这钱老爷做漆木的生意,与留仙堂有原料采买方面的往来,或许可以沟通。谷伯道:“嗯。”
苏安咽下一口茶,很难想象这位面带皱纹和憨厚笑容的老伯伯给多少人家的被褥里塞了鲫鱼刺。谷伯回过贺连,抬起头道:“少东家,如此可否?”
苏安道:“事从权宜,商贾的事就全交给谷伯了,实在感谢你,难中不弃。”
一只蛾子无意间缠上蛛网,往往越扑扇翅膀要挣脱,越容易引起蜘蛛的注意,从而加速自己灭亡的命运,若真想活下去,只能静观其变,等待捕蛛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