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页
“相反,你拼尽全力,逼徐某吃下这个亏,到头来,又能有什么好处?不错,科举是科举,考功是考功,不仅分工更加明确,而且监管也会更严苛,从长久的角度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可你看得到那长久么?顾郎,千万不要和时运作对。”
“徐员外,顾某知时运。”
后来,顾越也承认,自己确实动过心,只是这一日他从徐府出来时,手里捏的不是桂枝和酒坛子,而是徐青亲笔所写的,向考生贾权赔理道歉的文书。
次日,李、白二位舍人在奏章之上,很无奈地签下了字,中书五花判事通过。
伴随着寒食时节的绵绵细雨,一纸薄薄的公文,从宣政殿传出,再送往皇城时,便掀起了这次波及整座长安乃至天下的变革。从此,官员的考功和科举制举的举办彻底分开,科举场地不再是吏部院子,而变为礼部的南院,后来之人,再不识座主徐青、顾顺之名。
对于顾越而言,虽然凤阁的格局依然是阴云重重,但,好在严凌兼任礼部侍郎,与吏部苏晋并驾齐驱,拿稳了原先独控在考功司手中的量人用人的权力,如此,他行走在朝中,也更有些底气。
难得平静。
四月刚出头,顾越寻思良久,才终于向制诰舍人袁仁敬,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袁制诰,麟德殿寒食筵,顾某不才,想去……看歌舞,特请御前持案宣册。”
※※※※※※※※※※※※※※※※※※※※
关于这次里程碑式变革的具体始末,以《大唐新语》最详尽全面:
“俊秀等科,比皆考功主之。开元二十四年,李昂员外以举人皆饰名求称,摇荡主司,谈毁失实,窃病之,而将革焉。集贡士与之约曰:“文之美恶,悉知之矣。考校取舍,存乎至公。如有请托于时,求声于人者,当首落之。”既而昂外舅常与进士李权邻居相善,乃举权于昂。昂怒,集贡士召权,庭数之。权谢曰:“人或猥知,窃闻于左右,非敢求也。”昂因曰:“观众君子之文,信美矣。然古人有言,瑜不掩瑕,忠也。其有词或不典,将与众详之,若何?”皆曰:“唯公之命”。既出,权谓众曰:“向之斯言,其意属我也。吾诚不第决矣,又何藉焉。”乃阴求昂瑕以待之。异日会论,昂果斥权章句之疵以辱之。权拱手前曰:“夫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鄙文不臧,既得而闻矣。而执事昔有雅什,尝闻于道路,愚将切磋,可乎?”昂怒而应曰:“有何不可?”权曰:`耳临清渭洗,心向白云闲'。岂执事之词乎?”昂曰:“然。”权曰:“昔唐尧衰髦,厌倦天下,将禅于许由。由恶闻,故洗耳。今天子春秋鼎盛,不揖让于足下,而洗耳何哉?”是时国家宁谧,百僚畏法令,兢兢然莫敢蹉跌。昂闻惶骇,蹶起,不知所酬。乃诉于执政,谓权疯狂不逊,遂下权吏。初昂以强愎,不受属请,及是有请求者,莫不允从。由是廷议以省郎位轻,不足以临多士,乃使礼部侍郎掌焉。宪司以权言不可穷竟,乃寝罢之。”
事件只是个导火索,这年,是九龄公和李林甫争用人之权最为激烈的时候。
关于顾越身世的情节,在赏桂百鸟寒门那几章前后有些说明,不过,也不影响太多,他并不是为他爹而活。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颜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寒食
制诰舍人袁仁敬是司刑官出身,他不信佛,也不崇道,眼中只有一个理字,因执法公正,据说连囚人都很爱戴他,他也因此为张九龄欣赏,被请入了凤阁。
早在漕改时,袁仁敬就听旧部抱怨,顾越对公文账册研究甚深,处处钻营,抢走了比部的勾检之权,而现在,却也是这个无孔不入的顾越,在外,替严凌遮风挡雨,在内,虎狼手段劝徐青改口,初到凤阁仅仅半个月,便攻克了难关。
那么按理来说,先前的不悦可用新的功劳来弥补,袁仁敬答应了顾越的请求。
于是,在烟火俱寂,扫墓祭祀的头两日过去之后,清明前夕,大明宫中又有了生生不息的新议题——寒食筵上,新舍人顾越要代替老舍人苏晋,在殿前持案宣册,取榆柳之火,点亮红蜡烛,纷纷赏赐于席中的大臣,以代表皇室恩典
流程有三:首先是百官迎御驾,恭贺万年,用宴;接着便是激动人心的“赐火”;最后,灯火通明,烟花齐放,梨园领太常乐工奏《龙池乐》,以贺清明。
用意有二:一是标志着寒食节已结束,禁火结束,火种重生,宫中可以用火了;二是给臣子官吏提醒,让大家向有功也不受禄的介子推学习,勤政为民。
只不过,夜幕降临之时,除了内侍、殿中和礼部做着寻常的准备,梨园子弟之间却悄然进行着一场送别。大家并不知,苏莫谙为何拒绝评论剑南道所献的《霓裳》,只知道自那之后,梨园使张行昀悄然把他在宜春北苑的名牌,弃去了末尾。
“好好的,哭什么呀。”苏安收下一大堆宝贝,“想见我,可以去太乐署,我和林公子他们,还有裴洛儿,都还在秋院教艺,再不行,去牡丹坊捧场。”
雷海青道:“没哭!”
雷海青送了珍藏多年的一个悬丝傀儡;李暮送了刘系所留的一片笛膜;李归雁送了他一支五弦独奏的曲子;张野狐剪下一簇赤色的头发,强行塞进他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