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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裴谨年纪轻轻,这些人怎么就怕成这样。想来想去,一定是因为他平时就不好相处。
裴谨一进屋子便道:“把七间二十五、二十八,八间十六,九间一号调出来,七二八涉事弟子也叫来。”
他边说边走到主桌前坐下,抬目见白决仍站着,道:“愣着干什么,坐。”
白决站在屋子里束手束脚,感到一屋子人的目光都往他身上投:“坐哪儿?”
裴谨示意自己身边。
白决一看,那儿就一张八仙椅,已经被裴谨占了,让他过去坐什么?总不是坐他腿上吧!
想到那日的事,白决一阵耻意:“不了,站着不累。”
裴谨慢腾腾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琴凳,拍了拍,似笑非笑看着他。原来刚才因为视角关系,白决没看到那凳子。
白决脸上的表情精彩绝伦,他有些恼怒地走过去重重坐下。
裴谨嘴角笑意深了一些。
白决道:“你倒称职,档案号都记得一清二楚。”
裴谨接过仆人奉上的茶具,挥手命人退下,自己给两人斟了两盏:“只是这件事。”
不一时有人站在门口敲门,白决立即好奇看去,见那人穿着一件普通崖岛仆人服饰,刚刚把手上的扫帚立在门边,跛着脚走近屋来。
“少主,小人便是三十年前中咒,后来侥幸被救回来的弟子之一。”
“你再把当年的情形详细说一遍。”裴谨抿了口茶。
那跛子一愣,脸色有些发青:“小人曾向监察院的大人讲过一遍,记录在案……”
“你如今再说一遍。”
跛子顿了一下,头垂下去:“是。”
白决身子往前探了一些,手撑在下巴上望着跛子,思索他为什么看上去不太乐意说。这种细节裴谨似乎没发觉,只是低着眼帘吹两口茶,催促那人叙述。
“当年小人亦在监察院司审讯、缉妖一职,虽说偶尔会接触野生妖物,但都是不足为惧的小妖,平时和监察院同僚同吃同住,生活作风也良好,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的那个咒,咒印发作的头一天小人还在和同僚喝酒,那日大餐了一顿,隔天……”
“少主!”有人打断了跛子的话。
裴谨皱眉看去:“何事。”
“少主,档案七二五出了点问题……还请少主过去看看。”
裴谨搁下茶杯,神色不悦:“七号档案室无我手令不可查阅,出了什么问题?”
他也不待那人回复,便站起身朝门口走去,白决跟着站起来,看了那跛子一眼,想了想到:“你过去吧,我想问他几句话。”
裴谨稍一犹豫,点头应许,随后大步出去了。
白决坐下来道:“这位大哥,你接着说?”
跛子也不知道白决是什么人,踟躇了一会儿,道:“隔天就是众所周知的,有一批人忽然发疯伤起自己人来,其中就有我。然后我背上就被发现了那个印记,当时我神智不是很清醒,许多细节也记不清了,后来被救醒才知道是中了白决那厮下的妖咒,更听说那厮酿成薄暮空潭惨案,亲手杀师叛逃!”
跛子捏紧了拳头,面容都有几分扭曲:“若不是他给我下的那咒的后遗症,我腿也不会残缺,经脉也不会受损,我因为这个被调出了监察院,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洒扫弟子,修仙生涯就这般断送,要不是白决,要不是他!这厮害人无数,死于锁灵毒真是便宜他了!”
白决目睹他激动的样子,略微有些不适,拿起茶盏凑到嘴边又放下:“却也尚未定论,是白决下的妖咒。”
跛子登时暴跳如雷:“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他堕入妖道,背叛仙门是不争的事实!!是个人都想要将他碎尸万段,你替他抵什么赖?!”
“我哪里就叫抵赖?”白决搁在腿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尽量把自己声音放得平缓,“难道不是合理猜测吗,如果不是他,真正的凶手就逍遥法外了。你……你应该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吧,怎么断定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理解你受害者的心情,就算复仇,也得要知道真相,弄对目标吧。”
“还说不是抵赖!你是什么人,是否也是妖界派来的奸细!”跛子指着他,愤怒之下连骂了数句脏话,“该不会你也是那个白决的追随者,才厚颜无耻想替恶贼狡辩!你做梦吧,白决死透了,澶溪宗全宗上下也死透了!”
白决霎时拍案而起:“你搞清楚自己在为谁悲愤了吗?!薄暮空潭的惨案是个人都难受,我不难受吗?!你是受害者,澶溪宗就不是吗!血案发生在澶溪宗的事实被你吃了吗?!”
跛子血冲到了头顶,冲过来抓起茶盏往白决脸上泼:“你这妖界奸细,去死吧!!”
白决气得浑身发抖,比对方有过之而无不及,却也没有料到对方会动手,当即被泼了一身,茶盏砸在脑门上,青红了一片。
他一抬掌掀翻了桌子,撞得跛子退后几步,跛子腿脚不灵便,顷刻摔倒在地,却仍不忘指着白决骂些不堪入耳的话。
白决这三十年在中洲都听到些风言风语,就料到修真界会是什么情形,但他终究低估了愚蠢之人的愤怒会是多大的恶意,更没想到连澶溪宗都被这些人恨着,只因为他的出身。
三十年前霁风院的听审堂上,那铺天的恶意迎面而来时他都没有今日这般愤怒,那个时候有个崖岛的丫鬟尚还安慰他,说那些人不过是嫉妒,谁特立独行就把剑指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