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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冬眼前被血红色一点点覆盖,终于只剩下一片昏沉沉的黑暗。他努力想睁着眼睛,却根本无法透过这厚实的布条看到任何东西,只能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被一双强壮的手臂托起, 毫不费力地站起身,向前走去。
他靠在男人肩头, 双腿从男人的臂弯里垂下去,脚尖在空中上下轻晃着。
身旁传来乌鸦的叫声,里头似乎也满含兴奋。寇冬悄悄地夹紧了小臂,以此为标准方便自己判别方向。
先是向前。
随即,他们像是迈出了房间,走向了长长的走廊。他感触到飘荡进来的风,轻轻触碰着他的脸颊。
温柔的、如同也在抚弄他的风。风里头还夹杂着潮湿的雾气的气息,他努力竖着耳朵去听,没能听到半点旁的声音。
只有不轻不重的翅膀拍打声始终跟随在他身边,寇冬猜测,应当还是那只细作鸟。
他的两只手被牢牢束缚在一起,指尖摩挲着,探索着绳结的形状,还试探着用双手去解。——可还不及他寻到结扣,另一个声音已然粗哑地响起来了。
“坏孩子,”那声音嘎嘎笑道,旋即有什么尖锐的东西飞快地在他的手指上戳了下,一瞬间带来了鲜明的疼痛。那声音丝毫没有掩饰,反而嗓门愈发高了,一听就是那浑身漆黑的细作鸟在哔哔,朝伯爵大声告他的状,“坏孩子,想跑!”
……妹的!
寇冬连忙将手指松开了,同时心想,当时火烧古堡时怎么就没把它烤了呢?
留下来就成了个十足的祸患!
伯爵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淡淡道:“想跑?”
寇冬嘴都被堵住了,半句都反驳不了,只好拼命摇着头,妄图靠这个单调重复的动作获取NPC的信任。但那祸患鸟张开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兴奋地叫了一声,比他更为亢奋激动,“想跑,想跑!”
寇冬:“……”
他有点想吃烤乌鸦了。
被这样一双眼睛明晃晃地时刻监视着,一切的小动作都无法遁形。寇冬只好收起自己的那点小聪明,暂且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暂且没了视力之后,耳朵与鼻子都变得格外灵敏,一切细小的声音动静都在他这里放大。
他被伯爵抱着,也不知自己究竟将去向何处。耳旁笃笃的鞋跟触地声单调而重复,这条路竟像是永久看不到尽头。
许久之后,他终于察觉到了旁的动作——伯爵似乎是转了个方向,迈进了另一扇门。
崭新的空间。
他嗅到截然不同的气息,像是种罕见的熏香,香气轻而缥缈,却泛着微微的腥味儿,——属于血与白骨的味道。
水声潺潺,接连不断地流淌下来,发出小小的喷溅声。寇冬身上骤然一轻,却是被伯爵放了下来,陷入了云层似的被褥里。
香味更重了,几乎盖住了他的口鼻。他在这样的气息下,连呼吸似乎都变为了一件难事,只能胸膛上下起伏,勉强从中寻觅一丝纯粹的、没有沾染上这些气味的空气。
一只手伸过来,解开了他胸前的珍珠纽扣。寇冬悚然一惊,正要喊,旋即意识到,男人是为了方便他呼吸。
“先等等。”
伯爵低声道,哗啦啦地拨弄水花。寇冬猜想自己应当正处在一处水池的旁边,甚至有细小的水珠迸溅到了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激的他微微一哆嗦。
水并不凉,相反,全然是温热的。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凭借自己被捆起来的双手去感觉,感觉来感觉去,也只感觉到了伯爵的床单。
……真软,又滑。
寇冬这会儿却没心思夸奖床单,只静静等待着。他并不是容易紧张的人,这会儿却有些紧张了。
他曾在书上看到,人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寇冬如今觉得,这句话说的真是句大实话。由于看不到,这些刺激似乎又被放大了千倍万倍,教他的每一个毛孔都轻微战栗,比平常更加敏感,等待着即将袭来的、铺面而来的恐惧。
水声持续了许久,随即,他又再次被人托起。
出乎意料,这一次,他的脚尖完全碰触到了温热的水。
他悚然一惊,不由得发出一声含糊的惊呼。
是水!
感官的刺激彻底变得奇异。还不及他反应,脚面已经彻底沉没,紧跟着的是小腿、大腿,一路到腰与胸膛——温热的水覆上来,周身的衣服都被浸透了,湿淋淋一片,由于材质极轻,衬衫并未向下坠,反而在这水中飘起来,只偶尔触碰着他的皮肤。
它们飘来荡去,如同半透明的翅膀。
伯爵托着怀中的青年,他犹且带着那遮挡着半张脸的面具,面具后碧青的眼睛并未眨过,只以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凝视着面前的生灵,轻柔地将人放至水里。
全身都浸泡进了水中,只露出青年的头颅。尾端的发丝沾了水,湿淋淋地贴在白皙的肩头。
伯爵坐在了池边,居高临下地望着。
池水里的青年微微仰起头,露出一截下巴与脖颈相连的弧度,似乎是有些不安,立刻又向一边偏过头去。
他看着有一种毫不掩饰的脆弱,好像是名贵的、精心烧制的瓷器,只要伯爵稍稍用些力,便能将他掐碎了。
伯爵欣赏这种美。
他缓慢地摩挲着东方贵族的脖颈,低声道:“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