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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应该劝人明天白天再来比较好?
算了算了,那地方不过阴森了些,也没什么,估计这人就是赶在正式上班前来看看,很快就会离开,不会有事的。
***
钥匙插进锁孔的那一刻,陆聿扬的手机电量告罄,在又一声“嘀嘟”后自动关机了,硬撑了两天也真是难为它了,陆聿扬把手机塞进兜里,转动钥匙推开了眼前这扇封闭许久的门。
潮湿的气息夹杂着常年封闭的怪味扑面而来,周遭没有一丝光亮,宛若陷入无边黑暗。陆聿扬摸黑往里走了两步,抬手在墙壁上摸索电灯开关,运气好,很快摸到了开关边缘的塑料壳,他顺着往上,下一刻指尖传来冰凉僵硬的触感,陆聿扬指尖一顿,下意识捏了捏,厚实宽大的手掌,分明是一只男人的手。
有人?
陆聿扬刚要抓紧,那手忽地从他掌心抽出,他没多想忙抬起另一只手向前探去,却只在茫茫黑暗中抓了一手的空气。
沉寂了五秒,黑暗中唯有他自己平缓的呼吸声。
刚才那个,不是人。
“啪嗒”一声灯开了,陆聿扬眯着眼在这间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扫过一圈,除了一室灰尘和尘封在玻璃柜中的文件,什么都没有。
他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毛,面无异色地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手里的资料袋放下,慢条斯理地扯掉夹缝里的蜘蛛网,突然伸出手“哗啦”一声,拉开了办公桌后的窗帘。
窗外黑压压一片,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玻璃窗上映出陆聿扬神色平静的脸,以及,从他肩膀上探出紧盯着他侧脸的另一张脸。
这是只中年男鬼,若是忽视从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睛里射出的意义不明的视线,这鬼看着还算正经,既没发福也没谢顶,身板挺直,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正义,想必生前一定是个体面人,从他脖子上留下的深深勒痕来看,十之八/九是那位三年前在这儿上吊的PIO前处长。
陆聿扬只在拉开窗帘的瞬间瞄了那家伙一眼,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对上眼的那刻,他的瞳孔还是轻颤了一下。
虽然前处长看着没有明显的恶意,但陆聿扬还是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正要习惯性装看不见,前处长却突然伸长脑袋,冲他脖子吹了口长长的冷气,“别装了,我知道你看得见。”
闻言,陆聿扬缓缓转回视线,对上窗子里的眼睛,前处长木然的脸上登时露出一个僵硬却真诚的笑:“小同志,你知道吗?每一个来这里的人,我都是这么说的,而你,是唯一一个有回应的。”
被这鬼把戏套路的陆聿扬当场失笑,他本以为这么多年的历练,自己已经可以把“视而不见”这项技能使得出神入化了,没想到这几天精神绷得太紧,一不留神破功了。
因为替老头传话被老太太扫地出门在外流浪了两天而紧绷的脸松了下来,他转身面向前处长,礼貌地点点头,笑着问道:“您找我有事?”
前处长拍拍他的肩膀:“PIO荒废的这三年,我一直在等,等着有谁把它撑起来,陆老夫人没有诓我,她把你送来了,我终于能安心了。”
听着前处长的话,陆聿扬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来这里确实是老太太的安排,不过他没细究过个中缘由,但前处长的话结合PIO的工作性质让陆聿扬心里不免有了些猜测,他看向前处长的眼神染上三分鄙夷:“你为陆家人做事?”
前处长翻着白眼却能敏锐察觉到陆聿扬眼神的变化,他笑着摇摇头:“不,我为人民做事。”
陆家人当然也属于人民的范畴,他的话未免显得模棱两可了,这太极打起来还挺冠冕堂皇。
见陆聿扬可能有些误解,前处长解释道:“陆家的事我略知一二,仅限于当家人的阳界鬼差身份,而PIO是灵异调查处,两者有很大的共同之处,你们为鬼界办事,我们为人界办事,你们需要抓得恶鬼交差,我们需要给抓到的恶鬼找惩处地,你陆家和我PIO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利益纠葛,只是各取所需、互相帮助罢了。”
前处长的解释,陆聿扬倒是很轻易接受了,毕竟这人一脸坦荡荡,举手投足散发的“忠”、“义”两个字眼实在太过耀眼,他没办法把这样的人和权钱交易联系在一起。
“你就是陆家新一任当家人吧。”前处长上下打量着陆聿扬,语气十分肯定,“我见过你父亲,你们……”
陆聿扬本以为他会说自己和父亲除了长相完全不一样,没想到他嘴里却蹦出了个“很像”?
呵,这真是陆聿扬长这么大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他说自己和父亲“很像”!这前处长怕是只在新闻上见过他父亲吧?那个过分优秀、精英范十足、任何场合都彬彬有礼的父亲怎么会和他这个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小混子有可“像”之处?
“面上逆来顺受,骨子里却浸染着反抗。”前处长眯起眼,用骇人的眼白定定地注视着陆聿扬,“小同志,这根反骨,要不得。”
陆聿扬不以为然地笑笑:“这话怎么说?”
“我们和鬼打交道,时刻被藏在阴暗角落的邪恶惦记,除了不法之徒,更多的是随时冲出来蓄意报复的厉鬼。你父亲不愿接差,直接导致了当年那场意外的发生,甚至牵连了PIO的所有人。”
陆聿扬的笑僵在脸上,垂在身侧的五指慢慢收紧:“PIO三年前废的,我父亲十年前死的,这根牵连的细丝是绕地球好几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