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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燮比他高出十几公分,站在他身后俯视,便看见青年羽睫下眼皮动了又动,几乎能脑补出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是怎么随着他狡辩而灵活转动的。
    男人几乎气乐了,却诡异地没什么发火的念头。
    明明周围孩子大呼小叫、人潮涌动的景象让他心烦气躁。
    可是身前的人略带讨好地弯起眼睛,淡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地吐露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就只觉得好气好笑,那点躁意倒似乎悄然蒸发。
    .
    “这地方——”
    男人眼睛扫过太和殿屋檐上的屋脊走兽,漫不经心道:“没什么稀罕的,来过不知道多少次。”
    话虽如此,他看着湛蓝天幕下聚集浓郁到几乎化作实质的国运之气,想起沉睡前最后一次来这里,琉璃瓦上头奄奄一息般、似乎吹口气就能散了的气运,到底有些恍惚。
    徐云笈在一旁道:“那不一样。您之前过来都是悄悄从宫殿上头飞过去吧?咱们今儿是光明正大地走一遍,这感觉不同。”
    他这么说着,到底没随大流带着沈燮去逛中轴线上的经典建筑,而是一径朝着旁边介绍历史的博物馆去了。
    博物馆陈列着展板和文物,清清楚楚把几个占据过这方宫殿的王朝的历史梳理了一通。
    沈燮的脚步停在清朝中后期的展板跟前。
    上面介绍的,都是他沉睡之后这个国家发生的一切——或者说,遭遇的一切。
    他的视线落在介绍语上,看到了满眼的“条约”,满眼的“赔款”,满眼失去的土地,死伤的人数,还有满眼黑白照片里面黄肌瘦到,连恐惧的表情都做不出、只剩下麻木的人类。
    沈燮的脚像是在地上生了根。
    那些文字扭曲得闯进他眼睛里,一笔一划张牙舞爪,扎得人眼珠子生疼。
    ……明明是人类而已。和他又不是一个种族。
    可是啊。从洪荒以降,多少次和那些渺小却奇异得生生不息的人类结成过契约,看着他们创造出文明,创造出历史,自己也接受过他们的顶礼膜拜悉心供奉,被记载在他们的历史里,成了他们的神话当中的一部分。从此感受着他们的气运,融入了他们的生息。
    ……又怎么能不在乎呢。
    .
    徐云笈原本跟在沈燮后面,也在看那些介绍。这里的历史和术元大陆的一样,所以他并不陌生,以前课本上也都学过。只是即使知道这些内容,还是不管看多少次都会憋屈和难过。
    他看了一阵,便偏离了视线,看着展馆门口外面照在地上的阳光,明晃晃的,心里才舒坦了一点。
    半晌,徐云笈才意识到沈燮半天没有动步子。他疑惑地扭头去看,就看见男人雕像一般的侧颜。
    男人站在他一步开外,眼睛盯着跟前的展板,一瞬不瞬,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不是动怒,也没有悲痛,看起来非常平静,可是徐云笈望着他,却觉得他身上有种极其厚重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张力。那种平静,就像是海平面上的波澜不惊,而水下千米早已火山喷发,暗涌翻搅。
    他立在那儿,像是一枚楔进了地面的长钉,又像是滚滚时光长河当中的一枚船锚,无声无息而惊涛骇浪。
    徐云笈在他身上嗅到某种发自于灵魂的苍凉。那气息让人莫名的难过而又自持,悲伤而无法宣泄。
    他心头一悸,下意识伸手过去抓住了男人的小臂:“沈前辈,我们走吧。”
    动作做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一个陷入沉思的、实力百倍于你的大能这样贸然触碰,简直是大忌中的大忌。若是对方天生戒备警惕,就算跑神,护体罡气也能直接把你震出内伤。
    ——然而居然没有。
    徐云笈目光落在自己右手上,它正握在应龙大佬的手臂上头,稳稳当当。
    对方的体温隔着衬衫传到手心,徐云笈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正要抽手,握着的那只胳膊却主动撤了回去,跟着,便有一只大手反客为主地抓住了他的小臂。
    “出去?”
    徐云笈抬眼,对方一双很沉沉的眸子盯着他,说不出是个什么情绪。他从善如流点了头:“好啊。”
    沈燮拉着他出了这间展览室。两人并肩站在屋檐下,好一会儿没说话,但奇异地并不觉得尴尬。
    外头阳光过分明媚,哪怕站在屋檐底下,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蒸腾感。在这儿站了没两分钟,便觉烤得人恨不得要变成一滩黏糊糊软绵绵的奶酪。
    ——倒也驱散了这人方才在里面看展板所酝酿出来的那股子苍凉。
    徐云笈心道。
    他望着外头阳光,眯了眯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困?”身边的男人问。
    “不是,阳光这么好,就想睡觉。”青年含含混混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眨眨眼,正巧看到一只狸花垫着脚轻巧从前后左右宫殿围起来的四方院落中跑过,缩到前面屋子的屋檐下,便坐在了阴影里,软乎乎地趴下了。
    两个青春可爱的女孩见到了,挽着手走过去,拿着手机左拍右拍,又拆了小饼干想喂,狸花嫌弃地扭过头不肯搭理。
    那两个女生一点不恼,还发出“哇”、“好可爱”之类的赞叹。
    徐云笈盯着那只软胖的一团,看它惬意地眯着眼任人顺毛,忍不住道:“这日子过成它这样,也很舒服。”